佛教徒的快乐

我为什么会呆在弗蒙特北部的一个帐篷里?更不用说是在佛教冥想中心的树林里,还在借着智能手机的光亮看萨姜·米庞仁波切(Sakyong Mipham) 的《把思维变成盟友》(“Turning the Mind Into an Ally”)?

如果你真想要听为什么,借用霍尔登·考尔菲尔德(Holden Caulfield) 的一句话来说我是在度假。或许我更该说,我是在归隐,撤出曼哈顿疯狂的生活,希望能找到2千5百年前悉达多·乔达摩(Siddhartha Gautama)(释迦穆尼,译者注)在印度北部菩提树下大彻大悟之后,作为佛教传统基础的平和。

佛祖洞悉的真谛在于:人生充满着痛苦。痛苦根源于对自我的依恋,这种依恋又跟世界上的万事万物联系在一起。只有把自己从无穷的欲望统治下解放出来,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我并非要放弃这个世界或世界上的事物。“我还在期望一些令人兴奋的事,”埃德蒙·威尔逊(Edmund Wilson)六十过半时在自己日记中坦言:“饮酒、生动的交谈、无拘无束的思想交流带来的愉悦。”我也如此。但是我也需要暂缓这些。

我不想最后像那对佛教信徒夫妻一样归隐到亚利桑那,之后在偏远的山洞里一个死亡,另一个严重脱水,几乎丧命。但跟我一样选择精神补给的大有人在。到弗蒙特归隐的活动已经人满为患,人们只能睡在大殿的蒲团上。(我比较幸运地得到了一个帐篷。)世界宗教和宗教关系教授保罗·D.努姆里奇(Paul D. Numrich)推测目前美国的佛教信徒可能和穆斯林一样多。

努姆里奇的说法令人吃惊,但是不管怎样,一些数据显示:佛教是美国第四大宗教。转信佛教的人比转信摩门教的多。(想一下吧,米特。)



很多转信佛教的人都是托马斯A.特威德(Thomas A. Tweed)在《美国遭遇佛教》(in “The American Encounter With Buddhism”)中称作“床头佛教徒”,指的是大多数天主教、犹太教(是的,我知道,“犹太佛教徒”)还有其他宗教转信佛教的人都在床头有一堆佩玛· 肖德龙(Pema Chödrön )的书。

那么这些新佛教徒都是哪些人?(我敢这样称他们吗?)被佛教强调平息“心猿”理念吸引的疲惫不堪的黑莓手机上瘾者?被连杰布·布什(Jeb Bush) 都认为“衰退”国家财政和民族认同危机困扰的侍僧(不理解原文意思)?纽约客漫画里跳出来举着海报宣传的末日论者?萧条时期大家都容易受到集体灾难思想的 影响,宗教运动就是在这种条件下繁盛起来的。

又或者佛教证明了我们当前身心饱受困扰。安德鲁·韦尔(Andrew Weil)博士的新书《自然的快乐》(“Spontaneous Happiness”)在佛教行为和“不断发展的心理健康综合模式”之间建立联系。这种关联经过充分证明:科学家在威斯康星大学的情感神经科学实验室里发 现佛教徒冥想的方式可以改变我们大脑的结构。目前无数的临床研究认为,人类大脑可以改变我们的生理机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正念认知研究中心 (Mindful Awareness Research Center)正在收集一项 “基于正念的认知疗法” 领域的数据。这种疗法显示治疗方法和中心主任丹尼尔·西格尔博士(Dr. Daniel Siegel) 称为“第七感”(mindsight)之间是正相关关系。他写到通过形成一种专注于内心世界的能力“我们可以重塑我们的神经通路,刺激对心灵健康来说关键 的区域生长。”

我在自己归隐的四天中感觉到了这点。我们每天都在由谷仓改建的冥想室打坐几个小时,蜜蜂在装着窗纱的窗子外嗡嗡作响。 一开始很难集中注意力,每个尝试过冥想的人都知道:这需要忍耐那些不断浮现在自我审视的意识里空洞(经常是无聊的)的各种想法。(佛教徒用“正念”来形容 这个过程;有时候觉得更像无念。)但是过一会儿,当铜碗被敲响,我们都陷入寂静时我发现自己被包了起来,即使只有一小会儿,沉浸在没有杂念的平和之中。在 这一小会儿的时间里,我觉得从纽约开车过来的七个小时似乎也值得。

授课期间,经常会讲到“感觉”,“爱的仁慈”和“我们作为人善的本性”,期间还伴随着善意的怀疑。(一次很长的“打坐”之后老师说“现在可以继续在 现实事物中挣扎了。”)但是这也不全是只关注内心世界。我们也讨论一些现实话题。“影响这个世界的是我们不健康的内心。影响到文化、环境和社会,”一位老 师提醒我们:“暴力、恐惧、偏见、生态灾难、人类所有的痛苦。”他说在西藏,僧侣并没有完全与他们周围的生活隔开,而是作为集体的中心。对中国压迫的反抗 也主要来自僧侣,他们游行,甚至在抗议中牺牲自己。

西方有佛教传统(但佛教对我来说是新观念)。佛教在美国的早期支持者艾伦·金斯伯格(Allen Ginsberg) 和杰克·凯鲁亚克(Jack Kerouac)也关注其他人。凯鲁亚克崇拜佛祖的《达摩流浪者》(Dharma Bums)是性解放的先驱(他们密宗“yabyum”仪式听起来很有趣);金斯伯格和安妮·瓦尔德曼(Anne Waldman)一起创立了科罗拉多州纳洛巴大学的杰克·凯鲁亚克虚体诗歌学院,这是美国第一所经认证的佛教学院,在1968年全国民主集会上因采取静坐 方式被动抗议而遭到警察镇压。

读大卫·L.麦克马汉(David L. McMahan)编辑的散文集《现代世界的佛教》时,我吃惊于作者们那种实用主义的口吻、被麦克马汉称之为“全球化、性别问题、和佛教与现代化、科学、通俗文化、国家政治之间的冲突”的成见。他们的目的是要使佛教变得活跃起来。

最后一天当我从停车场开车出来时或多或少做好准备去回归到所谓的文明世界中。我怀疑自己是否能够坚持注自己所学到的,甚至怀疑我是否知道学了什么,再或者我什么都没有学到。或许这仅仅是学习接受、学习适度自我转型的可能性。

一个老师曾说:“不要先给自己做好安排,然后再去实施:这两者是不可分的。”在这个世界要实践或者“传递”改变,我们需要从自我开始,“学会如何拥有一个灵活、成功、有条理、有效率的生活。”这对于只有4天的归隐来说要求有点多,但它至少是个开始。
我的电话响了。一会儿再查看吧。

杰姆士·阿特拉斯是《我的中年生活:幸存者的故事》作者。
译者:张亮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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