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鲁多大手笔、大政府经济的兴衰

1月11日，加拿大《环球邮报》刊登该报记者Mark Rendell和加拿大新闻社记者Nojoud Al Mallees合作的文章《特鲁多大手笔、大政府经济的兴衰 》（The rise and fall of Trudeau’s big-spending, big-government economics），试图为即将结束的特鲁多时代盖棺定论。https://www.theglobeandmail.com/business/article-the-rise-and-fall-of-trudeaus-big-spending-big-government-economics/

全文如下：

周一，总理贾斯汀·特鲁多站在官邸前宣布辞职，他谈到了自己为“让经济为未来做好准备”以及确保经济“为所有人服务，而不是只为少数人服务”所做的努力。

这是一个熟悉的说法，可以追溯到特鲁多先生2015年的压倒性胜利。从一开始，他的经济愿景就专注于重新分配财富、应对气候变化以及通过移民和增加妇女、青年和少数族裔的参与来扩大加拿大的劳动力队伍——通过大量的赤字支出和政府招聘来支持这些努力。

但十年过去了，经济指标表明，特鲁多先生的实验未能实现可持续增长，加拿大人正遭受负担能力危机的困扰。他的进步经济学品牌已经失去了光彩，不仅在加拿大，而且在世界各地的发达经济体也是如此。

受高通胀和住房成本的打击，选民们越来越重视钱包问题，而不是包容性和绿色经济的愿景。右翼政客承诺减税、缩小政府规模、削减移民和环境项目，在欧洲和美国不断掌权。如果保守党领袖皮埃尔·波利耶夫雷 (Pierre Poilievre) 在民意调查中保持领先，加拿大很可能在今年晚些时候成为最新的例子。

逐渐发生的特鲁多政治衰落，随着他的财政部长和坚定盟友克里斯蒂亚·弗里兰 (Chrystia Freeland) 的辞职而突然加剧，似乎预示着某种大政府经济愿景的终结，至少目前如此。

在全球众多在任领导人中，他是因新冠疫情期间开始的通胀飙升而下台者之一。但他留下的遗产是一位强调财富再分配而非经济增长、强调重大声明而非后续行动的领导人。

尽管特鲁多带领加拿大经济度过了疫情，并在特朗普首次担任美国总统期间帮助确保了自由贸易，但生产力下降和生活水平下降（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已连续六个季度下降）使该国在与美国的潜在贸易战面前处于脆弱状态。

加拿大前银行行长戴维·道奇（David Dodge）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在他们的第一任期内，他们做得还不错。但他们在第二任期和第三任期肯定失败了。他们失败的主要原因是他们没有实现增长和分配之间的平衡。这是规划上的失败，但同样也是执行上的失败。”

特鲁多政府在执政初期取得了多项经济政策成功，包括扩大加拿大养老金计划和推出加拿大儿童福利金，这些政策帮助该国儿童贫困率从2015年的 14.5%降至2022年的9.9%。

在第一任期内，特鲁多政府还尝试了某种增长议程，时任财政部长比尔·莫诺任命了一个由商界人士和学者组成的经济增长咨询委员会。委员会推出了一系列旨在吸引外国投资和利用政府支出吸引私人资本的举措。这些举措包括基础设施银行、投资加拿大和加拿大商业增长基金。

矿业巨头力拓董事长、加拿大前驻华大使鲍达民 (Dominic Barton) 表示，这些都是很好的举措，他在2016年和2017年担任莫诺先生工作组主席。然而，问题在于如何实施。

“部分措施已经到位，但规模尚未扩大，”鲍达民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政府从未将所需资源投入到这些项目中，也没有配合放松管制，使加拿大的商业环境更加友好。随着时间的推移，政府与商界的接触逐渐减少。

特鲁多政府的一项重要成就是在第一个任期内取得的，当时它与好战的特朗普重新谈判了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特朗普曾威胁要彻底废除该协议。由此产生的协议，即《美国-墨西哥-加拿大协议》，使美国和墨西哥市场对加拿大企业保持开放——尽管随着特朗普重返白宫，这一开放再次受到威胁。

2020年初，随着疫情的爆发，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政府迅速推出的支持计划帮助经济度过了一场代际危机，尽管政府为应对紧急状况而借款激增，导致国家债务急剧上升，从2019年的约7000亿美元增至2022年的近1.2万亿美元。事后看来，支持计划过于慷慨，政府在取消这些计划方面行动迟缓。

当通货膨胀在2021年和2022年爆发时——2022年6月达到40年来的最高水平8.1%——高支出成为一种政治负担。

大多数经济学家认为，通胀上升主要是由全球供应链中断、疫情期间消费者支出模式转变以及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大宗商品价格飙升等因素共同推动的。

“整个世界经历了一场残酷的疫情，导致全球通胀。因此，我认为我们不能把这和利率大幅上涨归咎于加拿大政府，”蒙特利尔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道格拉斯·波特（Douglas Porter）1月9日在多伦多的一次活动中表示。

但政府的支持支票也增加了通胀需求。特鲁多和他的团队迟迟没有意识到通胀是一个他们不能只留给加拿大银行的问题。在央行开始加息以抑制通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政府仍出现巨额赤字。2023年，加拿大银行行长蒂芙·麦克莱姆（Tiff Macklem）采取了不同寻常的举措，表示联邦和省级政府支出与货币政策背道而驰。

“过去10年，我们失去了财政正直和纪律，这很可能是过去10年最大的变化或遗产之一”波特先生说。

也许政府最令人震惊的失败是其对移民的态度。随着疫情封锁的减弱，政府向临时外国工人和国际学生敞开了大门，导致人口增长速度达到1957年以来的最快水平。

多年来，特鲁多政府一直认为，高移民率将通过平衡人口老龄化和填补职位空缺来促进经济增长。麦吉尔大学副经济学教授克里斯托弗·拉根表示，他在莫诺先生的经济增长委员会任职期间反对这种理念。

“我认为他们对增长的思考不够透彻和明智，”拉根教授说。“这让他们走上了一条充满希望和天真的道路，认为‘哦，我们将为移民打开大门，这将是我们的增长战略。’我认为这一做法已经彻底失败了。”

高移民率促进了经济增长，并帮助加拿大在加拿大央行加息周期中避免了经济衰退。但政府未能促进人均增长，反而进一步削弱了住房负担能力。特鲁多最终承认，近年来他的政府在移民问题上“没有取得很好的平衡”。此后，政府削减了移民目标，以在未来两年内冻结人口增长。

目前尚不清楚特鲁多遗产的关键支柱是否会在自由党执政后继续存在。波利耶夫尚未表示他是否会保留儿童保育和牙科保健等社会计划。在清洁经济方面，波利耶夫一直对汽车制造商的电动汽车补贴以及特鲁多政府为保持与美国的竞争力而引入的大量投资信贷保持沉默。

生活成本现在成为加拿大人的首要任务，超过了气候变化等其他问题。选民们曾因为特鲁多承诺为污染定价而将其推上台，如今他们也支持了普利耶夫“取消”碳税这一最高承诺。

Abacus Data首席执行官David Coletto表示，加拿大人的优先事项已经发生了变化，普利耶夫有效地利用了在负担能力紧缩的情况下已经形成的稀缺心态。Ragan教授认为，加拿大人有一天可能会后悔拒绝碳定价。

多伦多大学经济分析与政策助理教授、前新民主党首席经济学家Rob Gillezeau表示，在他看来，经济流动性的崩溃是本届政府最大的失败。

“事实上，如果你现在在加拿大长大，你根本无法真正希望拥有与父母一样的生活水平。这是国家性质的根本转变，而且完全是在联邦政府的领导下发生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