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中总理通话：两国关系缓慢重启

6月5日，加拿大总理马克·卡尼与中国总理李强通电话，双方同意“规范沟通渠道”，以解决影响两国数十亿美元贸易的贸易战，还将在打击阿片类药物芬太尼非法生产上进行进一步合作。

加中贸易战的导火索是渥太华于2024年效仿拜登政府，对中国制造电动汽车征收100%关税，加拿大还对中国钢铁和铝征收了25%的关税。中国于2025年对加拿大菜籽油和菜籽粕、豌豆和海鲜征收报复性关税。两国关系破裂于2018年，加拿大应美国政府要求逮捕了华为高管孟晚舟，北京报复性监禁两名加拿大迈克尔近三年，双边关系至今仍未从破裂的局面中恢复。

川普开打贸易战后，卡尼总理面临加拿大各省省长的压力，要求其取消中国对加征收的关税。加拿大还希望中国能够帮助确保用于非法生产阿片类药物芬太尼的前体化学品不会流入加拿大。

为解决加中贸易战问题，双方同意尽早召开中加经贸联委会（JETC），这个副部长级的磋商机制旨在“解决悬而未决的贸易问题”。

前加拿大外交官、阿尔伯塔大学中国研究所所长L. Philippe Rheault 6月6日在《环球邮报》撰文《加拿大有机会重塑与中国的关系——以一种罕见的、自己的方式》，指现在“并非加拿大首次指望借助中国来摆脱对美国的过度依赖”，且这一次“中国比加拿大更愿意与对方接触，对许多加拿大人来说，重新审视中国或许并非一个特别诱人的优先事项”。

他认为“加拿大应抓住中国示好的机会，在符合加拿大利益、目标和潜在弱点的条件下，探讨逐步重新与中国接触。清晰阐明拟议的合作领域，通过将出口与中国急需领域相结合来提升影响力，并帮助加拿大增强应对美国挑战的韧性和选择性”。他“秉持这一思路”，指出“两个亟待关注的领域脱颖而出：能源和农业食品”。

他为加拿大辩护说这并非“拥抱熊猫”，因为加拿大会随时与盟国一起“保持警惕、反击中国恶劣行为”，同时“渥太华还需要密切关注华盛顿对其行动的解读”。

全文如下：

加拿大在世界舞台上处于一个特别脆弱的位置。与大多数国家相比，加拿大的繁荣更依赖于国际贸易——而其中很大一部分贸易，更不用说其安全安排，都与日益不可靠的美国息息相关，而美国总统似乎一心想颠覆战后国际秩序。

但加拿大并非唯一一个因华盛顿近期贸易政策闹剧而受到冲击的国家。中国是另一个。尽管中国近年来展现出强硬姿态，并付出巨大努力减少对美国的商业依赖，但仍然受到美国贸易行动的严重冲击。与此同时，中国经济已面临挥之不去的逆风：消费需求疲软、房地产市场低迷、过度依赖投资和出口，以及深化结构性改革的难度加大。鉴于所有这些挑战，美国的不确定性以及对制造业和出口产品征收更高的关税，无疑给中国经济带来了额外的压力，而北京方面极力避免这种压力。中国与华盛顿之间为期三个月的相对关税休战，掩盖了未来中美关系中持续存在的潜在紧张局势和长期挑战。

不出所料，中国对美国行动的回应是寻求深化与其他地区的贸易关系。中国已经是世界最大的贸易国，也是包括拉丁美洲大部分地区在内的大多数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在努力实现贸易组合多元化的过程中，中国有很多可以借鉴的地方。

但中国对其他国家的示好并非仅仅出于防御目的。北京也从华盛顿当前“全面推进”的贸易和外交政策中看到了机遇。无论人们如何看待特朗普的手段，有一点似乎可以肯定：他正在充当历史的催化剂：迫使几乎所有国家（尽管往往不情愿）重新评估与美国的关系，并紧急考虑新的安排，以防范美国持续的不可预测性。

意识到这一趋势，中国外交官采取了——略显尴尬却又坚定的——更为温和的语气，努力将昔日的美国盟友和伙伴拉离华盛顿的轨道。语气和方式因国家和情况而异，但中国驻加拿大大使王镝最近的声明无疑表明，他也收到了类似的指示。

这对加拿大来说是一个机遇。我们目前正在见证一个时刻，中国比加拿大更愿意与对方接触——这与近几十年来的正常模式截然不同。华为首席财务官孟晚舟事件、加拿大公民康明凯和迈克尔·斯帕弗被拘等事件留下了诸多伤疤，加之对外国干涉和油菜籽贸易限制等持续存在的双边摩擦的担忧，加拿大民众及其政府如今对中国保持着更加严格的警惕。对许多加拿大人来说，在华盛顿近期没有挑衅的情况下，重新审视中国或许并非一个特别诱人的优先事项。

但正因如此，加拿大应该抓住中国的示好机会，在符合加拿大利益、目标和潜在弱点的条件下，探讨逐步重新与中国接触。

要制定基于这些原则的全面方案，新任卡尼政府需要认真做好此前被忽视的国内工作——清晰阐明拟议的合作领域，以促进加拿大繁荣，通过将出口与中国急需的领域相结合来提升外交影响力，并帮助加拿大增强应对美国挑战的韧性和选择性。这将标志着加拿大明显摆脱过去“为了接触而接触”的姿态，并可能成为未来加拿大对华政策的指导原则。秉持这一思路，两个亟待关注的领域脱颖而出：能源和农业食品。

中国自身对能源需求、安全和多元化有着迫切的关切，因此乐于接受在这些领域深化关系的提议。扩建后的跨山输油管道投入运营仅一年，数据就显示，中国正成为加拿大输往太平洋潮汐水域的能源的忠实客户，并愿意支付远高于美国同类能源目前价格的溢价。同样，北京对即将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基蒂马特启动的加拿大液化天然气项目（LNG Canada）的浓厚兴趣，进一步凸显了其希望实现能源多元化并增强中国能源安全的愿望。这一进展的战略价值不容低估：扩大加拿大能源出口可以显著提升加拿大在双边关系中的影响力，并有可能让我们避免——或更有效地解决——未来的争端。此外，一项重要的附加效益是，通过能源贸易提升外交影响力，其范围将超越中国，延伸至加拿大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更广泛的关系网络。在加拿大重新审视开发新管道和出口基础设施的经济和战略意义之际，这种影响力的增强应成为核心考量。

在农产品领域，尽管北京近年来倾向于针对油菜籽或海产品采取报复性贸易行动——或者更确切地说，正是由于这种倾向——加拿大应该采取行动，寻求结构化的参与。这可以采取行业贸易谈判的形式，旨在为农业贸易提供一个更可预测的框架。这绝不会使加拿大完全免受未来胁迫或报复的风险，但成功的谈判将为加拿大最大、利润最高的出口产品之一——提供重要的额外可预测性和安全性。鉴于粮食安全对中国至关重要，我们可能会惊讶于北京方面对与加拿大达成一项潜在框架协议的接受程度——该协议将有助于其实现供应基础多元化，并与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建立更可预测的关系。

许多其他领域也值得认真关注，例如，围绕外国直接投资建立更清晰的投资制度，仅举一例。更清晰的指导将有助于确保敏感行业继续受到限制，但符合加拿大需求的资本不会因监管模糊而受阻。同样，关键矿产、绿色技术和加拿大服务出口等领域的新兴机遇——加拿大的能力与中国的需求或利益可能存在交集——也不容忽视。

需要明确的是，这并非“拥抱熊猫”的举动。以上任何一项都不排除与志同道合的伙伴合作，以加强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或尽可能加强现有的多边机构。这也不排除保持警惕、反击中国恶劣行为的必要性。但值得强调的是：加拿大作为中国急需物资重要供应国的地位日益提升，这将提升其外交地位和影响力，不仅对北京，而且对更广泛的外交渠道——这将为政府持续推进的印太战略提供可喜的助力。

在推进这一战略的同时，渥太华还需要密切关注华盛顿对其行动的解读。尽管特朗普持续强硬，但美国仍然是加拿大的主要安全伙伴和最大出口市场——其对加拿大的出口额是第二大客户中国的20倍——因此，在当前动荡时期，加拿大几乎每一项重大外交政策举措都必须考虑到美国的考量。尽管特朗普的政府中已有数名对华鹰派人士，但他似乎更注重交易而非意识形态；他暂停对华加征关税等举措表明，他可能并非旨在与中国完全脱钩。因此，加拿大还必须做好准备，应对美中突然达成协议的可能性，该协议几乎不会顾及加拿大的利益——这将使加拿大在美国难以预测的“锡拉”和中国疏离的“卡律布狄斯”之间左右为难，几乎看不到任何安全港湾。

这并非加拿大首次指望中国摆脱对美国的过度依赖。就在2017年，特鲁多政府还在探索与中国进行自由贸易谈判，以此作为特朗普第一任期内的潜在对冲策略。八年后，不同之处在于，北京方面渴望与中国进行自由贸易谈判，而加拿大现在有机会自主考虑重新与中国接触，并坚持原则，重点关注加拿大的繁荣、韧性、选择性和增强的外交影响力。

加拿大面临着代际地缘政治挑战，单靠外交并非万能药。但采取新的策略或许能够将一些挑战转化为机遇，使加拿大在应对持续的全球变化时拥有更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