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加、印微型三角关系的三特点

加尔各答贾达普尔大学(Jadavpur University)国际关系博士候选人桑查里·戈什(Sanchari Ghosh)11月25日在《外交家》（The Diplomat）撰文《跨越海洋的三角关系：澳大利亚、加拿大和印度的微型三边合作实验》，指“三边合作在印太地区并不罕见，但此次合作因三个原因而显得格外特殊”。

“首先，迄今为止，印度、澳大利亚和加拿大并未在一个专注于高科技和创新的专门机构框架内开展合作”，“ACITI引入了一种结构化的、以议题为基础的机制，将三国紧密联系在一起，这是以往任何地理因素或正式联盟都无法实现的”；“其次，该组织的地理范围也十分独特”，“ACITI横跨亚洲、大洋洲和北美洲”，“倡导一种不局限于区域的战略方法”；“第三，同样重要的是该伙伴关系的框架语言。提及净零排放转型、负责任的技术、民主创新和关键供应链韧性，表明ACITI基于规范性趋同。澳大利亚、加拿大和印度都将技术治理和绿色转型视为表达政治认同的领域。因此，ACITI的成立也是对共同民主价值观的象征性阐述”。

对加拿大而言，这一伙伴关系有助于其重新融入印太地区。长期以来，加拿大在该地区一直难以明确自身的战略定位。将自身在关键矿产和清洁技术领域的产业优势与印度的增长轨迹以及澳大利亚的区域网络相结合，使加拿大能够在以往常常缺席的战略对话中占据一席之地。

中国很可能将ACITI视为旨在挑战其技术和产业主导地位的又一民主安排。美国或许会对此表示欢迎，但华盛顿倾向于将所有倡议纳入自身战略逻辑，这可能会给这一三角关系带来意想不到的压力。

全文如下：

11月22日，澳大利亚、加拿大和印度宣布建立新的三边伙伴关系。在约翰内斯堡举行的二十国集团峰会期间宣布的“澳大利亚-加拿大-印度技术与创新伙伴关系”（ACITI伙伴关系）承诺，三国将在新兴技术、关键矿产、人工智能和绿色能源创新领域开展合作。

对澳大利亚和加拿大而言，该伙伴关系拓展了它们在印太地区的参与，而无需依赖传统的安全架构。对印度而言，ACITI展现了其将战略伙伴关系拓展至新的规范和技术领域的意愿。此次合作的宣布正值中等强国不断尝试建立以特定议题为重点的专业化组织之际。小型多边主义已成为各国开展有针对性合作的首选方式，既避免了联盟的束缚，也避免了大型多边组织的瘫痪。

三边机制在印太地区并不罕见，但ACITI却因以下三个原因而脱颖而出。首先，迄今为止，印度、澳大利亚和加拿大并未在一个专注于高科技和创新的专门机构框架内开展合作。它们之间的互动一直停留在双边、零星或更广泛的平台层面，例如二十国集团（G20）或英联邦。ACITI引入了一种结构化的、以议题为基础的机制，将三国紧密联系在一起，这是以往任何地理因素或正式联盟都无法实现的。

其次，该组织的地理范围也十分独特。大多数小型多边机制都集中在单一战略区域内。相比之下，ACITI横跨亚洲、大洋洲和北美洲。它将这三个地区联系起来，而这三个地区的互动历来都是通过更大的西方机构或更广泛的印太战略来协调的。通过构建一个跨越海洋的三角关系，而非强化现有的区域壁垒，该伙伴关系实际上倡导了一种不局限于区域的战略方法。

第三，同样重要的是该伙伴关系的框架语言。提及净零排放转型、负责任的技术、民主创新和关键供应链韧性，表明ACITI基于规范性趋同。澳大利亚、加拿大和印度都将技术治理和绿色转型视为表达政治认同的领域。因此，ACITI的成立也是对共同民主价值观的象征性阐述。这为新的小型多边合作机制带来了一层不寻常的不确定性。

对印度而言，战略收益大于风险。ACITI使印度能够在不被卷入更正式的联盟结构的情况下拓展其联盟外交。它支持印度成为新兴技术和对全球影响力至关重要的领域规则制定者的愿望。它还为印度与澳大利亚和加拿大在可再生能源、电池技术以及关键矿产上游加工等领域开展产业合作开辟了可能性，而这些领域都与印度的长期发展议程相契合。

从澳大利亚的角度来看，ACITI 为其提供了一个途径，使其能够在安全框架之外拓展在印太地区的地位，并加强其在构建可持续供应链中的作用。它巩固了澳大利亚作为构建清洁能源产业生态系统核心伙伴的地位，并使其在全球技术领域拥有了话语权。

对加拿大而言，这一伙伴关系有助于其重新融入印太地区。长期以来，加拿大在该地区一直难以明确自身的战略定位。将自身在关键矿产和清洁技术领域的产业优势与印度的增长轨迹以及澳大利亚的区域网络相结合，使加拿大能够在以往常常缺席的战略对话中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新成立的小型多边机制仅仅是故事的一半。更棘手的问题是，它能否长久维系。小多边主义承诺灵活性，但也存在固有的脆弱性。如果没有完善的制度化、持续的领导或共同的威胁认知，这些机制可能像出现时一样迅速消散。

ACITI的成立正值其成员国政治立场不平衡之际。三边机制的成功取决于三个双边关系的稳定性。目前，加印关系明显较为薄弱。尽管澳印关系稳固且不断发展，但加印关系在过去几年经历了深刻的动荡。外交紧张局势、政治指责以及侨民引发的冲突都造成了严重的紧张局面。

因此，维持ACITI的运作需要政治上的缓冲，以防止短期外交危机破坏长期战略合作。这意味着ACITI的官僚架构必须足够强大，能够抵御政治冲击。技术伙伴关系通常依赖于稳定的制度性合作，例如科学网络、产业联系和监管对话，而不是持续不断的政治支持。这或许会成为ACITI最大的优势，尽管这听起来有些矛盾。它的逻辑是技术产业性的，而非政治性的，这可能有助于该机制的持久发展。

小型多边框架只有在能够取得早期成果时才能蓬勃发展。如果三国能够迅速落实人工智能标准、矿物加工创新或联合绿色技术研究等具体工作流程，三方合作就能积累势头，从而抵御政治风险。如果没有取得切实进展，ACITI可能会像许多前景光明但昙花一现的组织一样，最终因缺乏将雄心转化为实际架构的制度约束而夭折。

此外，ACITI还面临着另一个挑战：它诞生的地缘政治环境。技术伙伴关系日益笼罩在大国竞争的阴影之下。中国很可能将ACITI视为旨在挑战其技术和产业主导地位的又一民主安排。美国或许会对此表示欢迎，但华盛顿倾向于将所有倡议纳入自身战略逻辑，这可能会给这一三角关系带来意想不到的压力。如何在应对这些相互压力的同时保持自主性，将是对ACITI战略成熟度的关键考验。

在这方面，ACITI展现了新型小型多边合作模式的可能性，但也暴露了未经检验的外交格局所带来的脆弱性。它能否长久维系，取决于制度的后续落实、政治的稳定性以及能否尽早交付成果。如果成功，它将成为一种新型中等强国伙伴关系的模板，这种伙伴关系以创新而非地域为特征。如果失败，它将揭示在动荡的政治环境下，雄心壮志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