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克兰原则”替CPTPP阻挡中国

渥太华大学海曼·索洛韦商业与贸易法教席教授沃尔夫冈·阿尔施纳（Wolfgang Alschner）11月25日在加拿大亚太基金会网站撰文《CPTPP 是否已做好应对挑战的准备？》，指“依赖贸易的中小国家组成的CPTPP，有机会巩固支撑全球贸易的规则基础”，此次“墨尔本峰会促成了CPTPP与欧盟和东盟的首次对话”，CPTPP“正逐渐发展成为依赖贸易的中小经济体的全球性平台”。

2023年的CPTPP“奥克兰三原则”（Auckland Principles）（1）能够达到协议的高标准；（2）有履行贸易承诺的良好记录； (3) 以及CPTPP成员国的共识。三原则把中国拦在CPTPP大门外。

全文如下：

2025年11月下旬，在经历了全球贸易前所未有的动荡之后，《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的贸易部长们齐聚澳大利亚墨尔本，此次峰会备受瞩目。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关税攻势动摇了多边贸易秩序的根基。中国新近收紧的关键矿产出口管制，威胁到依赖中国供应的全球制造业。在贸易动荡的背景下，由依赖贸易的中小国家组成的CPTPP，有机会巩固支撑全球贸易的规则基础。

此次墨尔本峰会意义重大，因为它促成了CPTPP与欧盟和东盟的首次对话。在峰会召开前几天，《经济学人》发表了一篇评论文章，加拿大总理卡尼呼吁欧盟和CPTPP等贸易集团之间建立“富有创意的‘对接’机制”，以加快贸易一体化进程。更广泛地说，主要自由贸易区之间的协调被视为对抗中美贸易保护主义和权力博弈的一种可能替代方案和制衡力量。此次峰会是否契合了时代需求？

CPTPP——一个具有全球吸引力的开放多边协定

2017年，特朗普宣布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时，许多人预测该协定将走向终结。该协定最初被视为一项地缘政治举措，旨在巩固美国经济向亚洲的转型。其文本大量借鉴了美国此前的自由贸易协定，反映了奥巴马总统的理念：“如果我们不制定贸易规则……中国就会制定。”由于缺乏美国的支持及其庞大消费市场的吸引力，TPP能否继续存在一度成疑。然而，在日本领导下，TPP剩余成员国于2018年挽救了该协议，并将其更名为CPTPP。

如今，出人意料的是，正是美国的缺席促成了CPTPP日益扩大的影响力。这个最初以区域性项目起家的协定，正逐渐发展成为依赖贸易的中小经济体的全球性平台。英国已于2024年加入CPTPP。目前，与哥斯达黎加的入盟谈判仍在进行中。在墨尔本，CPTPP成员国批准继续推进乌拉圭的入盟谈判，并预计2026年将与菲律宾、印度尼西亚以及最引人关注的阿联酋（阿联酋）启动类似的谈判。

成员国数量的增长和地域分布的日益多元化正在改变该协定的性质。CPTPP正逐渐摆脱其太平洋地区的局限，转型为一个真正的全球贸易安排。此外，如果阿联酋成为第一个加入的海湾国家，该协议将向中东地区以及海湾地区的投资和贸易资源敞开大门。在世贸组织因僵局而实力削弱之际，《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正迅速崛起，成为致力于全球贸易的中小国家最重要的联盟。

中国加入的前景依然黯淡

如果说CPTPP的吸引力之一在于没有经济超级大国的参与，那么中国在2021年提交的加入申请则使该协议的潜力面临风险。然而，作为一个自诩为基于规则的贸易俱乐部，CPTPP成员国如何能够接受阿联酋等申请者，却对中国关上大门呢？在这方面，墨尔本峰会也取得了进展。

2023年，CPTPP成员国同意了“奥克兰原则”，其中列出了三项加入标准：（1）能够达到协议的高标准；（2）有履行贸易承诺的良好记录； (3) 以及CPTPP成员国的共识。中国不太可能达到这一门槛。

在对中国加入CPTPP的野心进行含蓄的反驳中，2024年在温哥华召开的CPTPP部长会议上，各国谴责了经济胁迫，并认定“经济胁迫不符合本协定的高标准，也不符合CPTPP成员国的期望”。这一措辞如今已在《墨尔本声明》中重现，为区分申请国提供了客观依据，并基于中国持续将供应链武器化而拒绝其加入CPTPP的申请。

CPTPP目前仍将是一个没有中国和美国的组织，这一事实应该会进一步增强该协定对那些希望在不选边站队的情况下应对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的中型贸易国家的吸引力。

拯救世贸组织

美国政策制定者和评论员已开始将世贸组织视为无关紧要。中国虽然口头上支持多边主义，但越来越多地采取单边进出口限制措施，这些措施与世贸组织规则的精神（有时甚至是条文）相悖。然而，正如《墨尔本声明》所示，世界其他国家尚未放弃世贸组织。《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部长级声明以及CPTPP与东盟和欧盟的对话均重申了以世界贸易组织为核心的规则型贸易体系。

墨尔本会议还表示支持正在进行的几项世贸组织谈判和改革倡议，特别是关于电子商务和投资便利化的多边会谈。此外，这些声明还承诺CPTPP、东盟和欧盟成员国将延长世贸组织关于电子传输关税的暂停征收期限。这一点至关重要。即使在一些东盟国家内部也存在争议，这项暂停贸易协定有可能在2026年3月举行的下一届世贸组织部长级会议上到期。因此，墨尔本峰会表明——至少在纸面上——相当数量的国家仍然坚定支持以规则为基础的多边贸易秩序，并致力于推动其持续改革。

CPTPP-欧盟和CPTPP-东盟对话

在峰会期间举行的CPTPP与欧盟以及CPTPP与东盟之间的首次高级别对话或许是本次峰会最受期待的环节。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和法国总理卡尼敦促各方进行贸易集团“对接”的讨论被推迟到以后进行。取而代之的是，双方发表了两份几乎相同的声明，重申了对世贸组织的支持，并呼吁在数字贸易、韧性供应链和投资便利化方面加强合作。 CPTPP-东盟声明包含一个关于监管一致性的独特章节，而CPTPP-欧盟声明则包含一个关于贸易多元化的独特章节，这反映了双方不同的优先事项。

CPTPP-欧盟声明还包含一项令人鼓舞的承诺，即制定“共同感兴趣的合作领域工作计划”。但关于如何深化各集团间合作的更具体行动却被搁置。即将于3月在喀麦隆举行的世贸组织部长级会议将检验这三大集团能否组成一个团结的联盟，以支持基于规则的贸易并在世贸组织改革方面取得进展。

缺少什么？

这些声明既没有明确提及美国的关税，也没有提及中国将出口管制武器化，只是笼统地提到要共同反对经济胁迫。这并不令人意外。东盟、欧盟和CPTPP成员国与中国和美国都存在复杂的贸易和安全依赖关系，因此可以预料到它们会避免直接对抗。

然而，各集团本可以采取更多措施来应对彼此之间日益加剧的贸易限制。特朗普总统的关税壁垒导致了严重的贸易转移，中国出口产品涌入CPTPP、东盟和欧盟市场，反过来又引发了新的贸易限制。钢铁行业犹如煤矿里的金丝雀，遭受了高达50%的美国关税重创：加拿大和欧盟都在推出关税配额，限制钢铁贸易，包括对CPTPP成员国的贸易。更广泛的“购买加拿大产品”和“购买欧洲产品”措施有可能进一步削弱集团内部和集团之间的贸易。因此，CPTPP、东盟和欧盟应该进行磋商，以减轻贸易转移造成的损害。

包含新的转运规则和严苛的经济安全承诺的大量双边美国协议也可能危及集团内部和集团之间的贸易。华盛顿正在构建一个枢纽辐射体系，在该体系中，双边协议赋予进入美国市场不同程度的准入。与第三国之间受到严格管制的贸易，包括高达40%的转运关税和高度限制性的原产地规则，使区域价值链面临风险，并使各成员国之间的贸易一体化日益困难。此外，还有经济安全条款。最近达成的美马协议承诺，当美国国家安全利益需要时，马来西亚将使其进口限制和出口管制与美国保持一致。虽然这些条款主要针对中国，但这种协调同样可能扰乱东盟、CPTPP和欧盟成员国之间的贸易——在相关对话中，应更加重视这种可能性。

龟兔赛跑？

特朗普政府在短短几个月内就颠覆了全球贸易体系，而中国也在迅速收紧稀土出口。与这些前所未有的贸易混乱相比，《墨尔本声明》显得缺乏紧迫感。这既是缺点也是优点。

在墨尔本峰会上，提及世贸组织的核心地位以及重申以规则为基础的贸易，可能会显得天真或过时，如同昔日时代的仪式性咒语。然而，正常、连续性和可预测性也具有价值。多边贸易秩序很可能在当前的贸易混乱和特朗普总统任期结束后继续存在，而特朗普的任期远非变革性的，反而可能被视为一种干扰。它无疑为依赖贸易来支撑现有多边贸易体系的中小经济体提供了一个团结的契机。

但仅仅维持现状是不够的。成败取决于CPTPP、东盟和欧盟能否成功克服导致当前危机的挑战——世贸组织的体制惰性和陈旧、供应链集中以及贸易收益分配不均。这些都是长期挑战，需要耐心和持续关注，而这恰恰是特朗普政府“快速行动、打破常规”的强项。

然而，在某些领域，尤其是在保护CPTPP、东盟和欧盟之间的供应链免受干扰方面，则需要加快步伐。否则，地缘政治对抗和保护主义很可能蔓延，扰乱自由贸易伙伴之间的贸易。卡尼总理已认识到采取行动的必要性，并指示其私人代表约翰·汉纳福德与即将上任的CPTPP越南轮值主席国合作，“争取在明年初取得切实成果”。供应链韧性，包括在关键矿产等脆弱领域持续努力以内部供应商替代外部供应商，应是重中之重。

简而言之，为了真正应对当前形势，规则贸易的捍卫者们仍有许多工作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