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明凯：中国绑架外国人必须承担后果付出代价

被中国政府拘押三年多于2021年9月24日回到加拿大的前外交官康明凯，继难友斯帕弗去年11月爆出索赔新闻后，昨日（1月30日）打破两年多的沉默，在《政客》网站欧洲版（politico.eu）撰文《中国绑架外国人必须承担后果付出代价》，以回应中国对加拿大外交部“全球安全报告计划”污名化的宣传攻势，指责北京行动的荒唐无理。

其实，北京近十年以间谍罪公开抓捕和大肆宣扬的凯文·加勒特夫妇和两位迈克尔，都是循着加拿大外交部“全球安全报告计划”这一公开渠道，并未真正抓获加拿大安全情报局派遣的秘密间谍，说明中国国家安全部在与加拿大安全情报局的隐蔽斗争中并未有真正的斩获。

以下是康明凯文章的全文，《政客》网站注明他现在是国际问题的分析师、倡导者、作家和顾问：

2018年，我被中华人民共和国任意拘留，并作为讨价还价的人肉筹码被关押了1019天。经过谈判，我终于在2021年9月获释。

然而，最近加拿大媒体的猜测——以及其他媒体不加批判地呼应，加上中国宣传机器重复利用——引起了人们对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及其原因的怀疑，将合法的研究和报告与间谍活动混淆了。我觉得有义务澄清事实。

我身上发生的事情纯粹是国家劫持人质。未经证实的猜测分散了人们对这一丑陋事实的注意力，为中国共产党的宣传和虚假信息创造了机会。

更危险的是，像这些指控一样，将我在中国所做的合法工作与间谍活动混为一谈，会危及所有在外国从事研究、报告和信息收集工作者的安全，它还可能破坏加拿大主导的反对在国家关系中任意拘留的重要倡议。

事实简单明了，我是一名外交官，2014年至2016年在加拿大驻华大使馆担任外交官。我的职责包括组织官员访问、代表加拿大参加外交活动、传达加拿大的政策并留意中国同行的看法。我主要就与加拿大外交政策相关的广泛主题进行研究并撰写外交报告。2017年，我开始担任国际危机组织的高级顾问，这是一个受人尊敬的非营利组织，致力于预防致命冲突、进行透明的研究并提供免费的公开报告和分析。

在这两个职位上，我的工作方法过去和现在都与社会科学学者、智库分析师和记者所使用的相同——大量阅读公开信息，与知识渊博、有影响力的人交谈，以及礼貌和坦率地与政府、国际组织、民间社会团体、企业和个人合作。我努力以坦诚、谨慎、正直和尊重的态度做到这一点，始终明确我在为谁工作以及我的工作目的。

我在中国的这些年里，中国政府没有表示反对我的外交工作或后续研究。我经常被邀请会见中国官员、分析人士和学者，并受邀参加会议和研讨会——所有这些都表明我受到欢迎。

2018年12月1日，加拿大根据美国引渡令逮捕了华为首席财务官孟晚舟。逮捕消息传出五天后，中国政府在北京拘留了我，在中国东北拘留了另一名加拿大同胞，利用我们作为政治人质来敲诈加拿大政府。

由此产生的地缘政治难题花了近三年时间才得以解决，在这个过程中，人们的生活被撕裂，中加和中美关系进一步恶化。人质危机还导致加拿大、美国、欧洲和世界各地对中国的看法发生急剧而持久的负面转变，这可能损害了北京自身。

从那时起，许多同事就前往中国进行研究是否安全向我寻求建议，许多人遗憾地得出结论，不再值得冒险。

他们的恐惧并非没有道理。去年七月，中国大幅扩展《反间谍法》，将“情报”定义为“涉及国家安全和利益”的任何信息，但没有具体说明任何这些术语的参数。可以肯定的是，北京不需要用这样一项包罗万象的新法律来捏造罪名拘留几名加拿大人，但该法律现在正式授权其安全机构追捕任何涉及寻求和传递信息的人——外交官、记者 、学者、研究人员甚至企业高管。几乎任何人都可能成为攻击目标——这使得攻击变得更加任意和不可预测。

中国和其他专制国家越来越多地开始封锁先前公开的信息，并将获得这些信息定为刑事犯罪。标准的理由是国家安全，但真正的理由通常是为了隐藏令人不快的事实。他们首选的工具包括审查、宣传、监视、政治镇压和限制与外国人接触。与此同时，党国还制裁令其不满的外国个人和机构，因此中国分析人士担心被拒绝进入中国，由此引发恐惧而自我审查。（这只是中国外交官上周在联合国人权理事会五年审查中极力掩盖和否认的令人震惊的人权记录的一个黑暗面）

所有这一切都造成了可怕的结果，使维持至关重要的人际关系和坦诚的讨论变得更加困难，而这些关系和坦诚的讨论使我们能够了解中国并管理紧张局势——尽管北京对我们生活和社会的影响力不断增强。

而且情况变得更糟。中国政府有着出于政治目的拘留本国公民的悠久而黑暗的历史，但近年来，它越来越多地针对外国人：有十多个国家的公民在明显任意拘留的情况下失踪。保护记者委员会目前统计有40多名记者在中国被拘留，他们可能还需要将《南华早报》的陈敏莉也列入该名单。

现在，任何前往中国等国旅行的公民都可能被任意拘留，并可能被用作迫使政府做出让步的棋子——就像我一样，这种风险越来越大。

近年来，在世界范围内，数十名澳大利亚、欧洲、日本和美国公民被任意拘留，往往是为了获得筹码。许多人仍然处于羞辱、孤独和不确定的令人心碎的环境中，而且常常伴随着侵犯人权的行为，包括酷刑。我们不能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

澄清真相是第一步。媒体和民间社会在抵制过度保密、宣传和虚假信息的有害组合方面可以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就各国政府而言，它们必须强化基本国际准则，即负责任的国家不得绑架彼此的公民。加拿大在这方面发挥了带头作用，发表了《反对国家间关系中任意拘留宣言》——这是一项重要的多边努力，旨在召集集体行动并提高违法行为的政治成本。该倡议已经在74个国家和欧盟签署。

随着我们继续扩大对该宣言的支持，各国政府还必须采取更多措施来实施其伙伴关系行动计划，同时采取更有效的措施支持政治人质并阻止国家绑架。苏凡中心（Soufan Center）最近一份报告解释了这一挑战的范围并指出了前进方向。进步需要我们的社会和政府内部以及彼此之间的集体行动。

中国官员最近表现出稳定与西方关系的兴趣，即使这只是作为一种策略转变。但要言行一致，中国政府应迅速解决所有任意或政治拘留和出境禁令案件，签署《反对任意拘留宣言》，并保证记者和研究人员可以自由访问中国并安全地进行坦诚讨论。在他们这样做之前，我们必须更好地保护我们的公民，明确针对他们的行动将带来成本和后果。

在我被监禁期间，知道有这么多人在为我的自由而努力和祈祷，这对我来说意味着整个世界。如果没有协调一致的倡导、压力和谈判，我今天可能仍然被关在牢房里。许多其他人，包括外国记者埃文·格什科维奇（Evan Gershkovich，被俄罗斯拘禁），仍然陷入类似的噩梦中。

让我们把他们带回家吧。让我们努力确保没有其他人遭受任意拘留。让我们坚决拒绝将正常的外交、学术和新闻实践与间谍活动混为一谈。

怀疑只会服务于独裁政府，并危及我们所依赖的公民，他们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日益不透明的国家并制定政策来应对日益严峻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