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励之,咳嗽一声仙去了

此照片摄于2010年12月8日,美国新泽西州纽瓦克国际机场候机室

方励之去世的消息来得很突然。2010年12月,我与方励之夫妇在纽瓦克机场一起候机前往挪威首都奥斯陆,参加诺贝尔和平奖委员会为获奖者刘晓波举行的颁奖仪式。在机场候机室,方励之和李淑娴和其他陌生乘客挤坐在一条长椅上,那些洋人不知道方励之是谁,在我趁机对他做采访录音的时候,也录下了旁边的嘈杂声。之后,我发出了方励之对中国民主进程的预测,他认为“中国民主化进程还需要一百多年”,该文被广泛转载。

当时在机场候机的,还有世界维吾尔人大会主席热比亚,她孤零零地在十几米外一个靠墙的座位上坐着,我们跟方励之说,热比亚也来了,方说他已经看到了,但并没有过去打个招呼的意思。

当日我们同机抵达奥斯陆,方励之夫妇与封从德等人一起进城。后几日,方励之参加了奥斯陆大学的学术活动,在诺贝尔和平奖颁奖活动中,他们夫妇俩十分低调,没有任何公开的讲话。之后,方励之写了《奥斯陆四日日记》,记录自己在这些日子里的心迹。

今日回忆这一幕,年近75的方励之智慧谈笑还在耳畔,在他冷静说及中国民主尚需100多年时,我当时想方先生怎么说也得再活上个十几二十年,为这百年的中国民主进程再相伴多走一段路。

细查方励之离世的详情,发现最早的网络文字来源于一个名为“译者”的博客(http://yyyyiiii.blogspot.com/2012/04/blog-post_07.html),在12年4月7日星期六发出的内容“【突发】物理学家、异议者方励之先生去世”的标题下,引用了新浪微波作者@V-INO在北京时间4月7日下午1点12分发出的一条短信:“周五早晨发生的事。他(方励之)正准备去学校上课,临走前咳嗽一声倒在书房的椅子上就仙去了。周四晚上他还在skype上和我讨论关于宇宙学尺度上湍流的问题。我实在不敢相信,这就……

如果消息属实,说明方励之走的很干脆,过程没有任何痛苦,这也是他的福气。方励之最后关心的问题,是宇宙湍流这么一个形而至上的问题,这也说明他作为人类科学家的本质。实际上,方励之远离了海外的民运圈子,这个圈子因人人踏足,而嘈杂脏乱。

这位新浪微博的作者,因是方励之的科学同行,成为他在人世最后的交谈者之一。

附一年前我发出的方励之对中国民主未来的预测:

方励之:我对中国民主前景不乐观

美国亚利桑那大学天体物理学教授方励之自2005年退出中国人权理事会后,很少接受华文媒体的访问。月前他前往挪威首都奥斯陆,在奥斯陆大学进行了一场学术演讲,并参加了挪威诺贝尔和平奖委员会举办的颁奖仪式,获奖者是曾在22年前批评过他的刘晓波。不过在奥斯陆,方励之没有出现在华人与会者举办的活动中,对华文媒体也保持相当的低调,但在美国纽瓦克机场与记者偶遇时,方励之曾表示,他对中国民主前景不乐观,从现在算起,中国民主化进程还需要一百多年。

今年2月将满75周岁的方励之,目前正在进行宇宙重子流体动力学和暗物质等领域的研究,在机场嘈杂的背景中,需要借助助听器与记者交谈,他称自己曾详细论证过为何中国民主需要二百多年。两年前是五四运动90周年,方励之曾在《北京之春》撰文《中国民主何时能实现》,回忆了在五四运动70周年的 1989年4月他在北京的一次公开演讲,那次中科院科学史所长习泽宗请他算一算“中国何时能够实现民主”,方励之给出的定量答案是∶( 1913 - 1629 )- ( 1989 -1919 ) = 214 年。他在《北京之春》写道“中国的民主化进程,从五四运动1919年算起,需要284年。从1989年算起,仍需214年。”

2009年,方励之认为尽管时间过了20年,他这214年“零级近似的估计似乎还没有被证伪”,曾流行于1629 - 1913近三百年的“三勿论”:“勿师西法” 、“勿离经叛道” 、“勿上下易位” ,曾用来抵制严谨科学在中国的成长。时下正在人民大会堂里流行,用来抵制普世价值。“三勿论”变成了”“绝不照搬西方那一套”、“坚持正确政治方向”和 “核心是党领导,不折腾”。

今年是辛亥革命一百周年,方励之还是坚信中国民主的进程仍然需要一百多年,他强调自己的不乐观有多方面的原因,纵观世界历史,就能发现其规律。即使是在以民主人权著称的法国,其民主化进程也历时百余年且多有反复。他说:“其实不仅中国,其他国家也是如此。即使在最民主人权的法国,也来回折腾了好多次。从杀路易十六以后,建立第一共和,十多年后帝制复辟,1848年二月革命建立第二共和后仅4年,帝制再度复辟,到1870年建立第三共和。现在的法兰西是第五共和国,说明期间反复好多次。”

目前海外民运正呼吁中国政府释放政治犯,似乎为这一历史进程的反复添加了注脚,因为早在1989年初,他就曾写信给邓小平,建议在建国30年大庆时赦免魏京生等政治犯。方励之说:“20年前,我写过一封信给邓小平,呼吁中国释放政治犯,现在还是要求释放政治犯,时过20年,我们的理念是一致的。”

方励之在其《奥斯陆四日日记》中写道:“一个国家的经济状况,由GDP定量度量。一个国家的人权状况,可由政治犯数量(NPP)定量度量。中国在九十年代有政治犯七百人,现在至少有一千四百名政治犯。曾有预计,当中国GDP增加后,NPP就会减少了。现在,中国的GDP世界第二,为什麽NPP 也增高了。”他认为这种情况在“欧洲也有过,GDP 与NPP并不总是实时反相关。”

方励之说:“所有具有历史包袱的国家,要达到美国这样的民主,都有一个复杂的过程,因为美国建国晚,国情比较简单,最重要的是没有包袱,英国的情况也和法国类似,有过一百多年的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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