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岛渚对死刑的嘲弄


1954年从京都大学法学院毕业的大岛渚(Nagisa Oshima),在1968年拍摄了一部戏弄执法者的电影《绞死刑》。让一众监督绞死刑法的法官、警察、律师、牧师和医生等,表演了一出荒诞至极的活报剧。

这部成本极低的电影仅耗资1000万日元,据说它是大岛渚低成本剧情片的开山之作。

花园边有一栋普通木质平房,这里却是民调中71%的人拥护、16%的人反对的绞刑执行场所,要被吊死的人,在这所木房子里会享有最后的一顿人间食物和最后的一次人间排泄,一位牧师(或者和尚)会为他安抚灵魂,之后他会被蒙住双眼,带往绳索下,像一条野狗一样被绳索套上颈脖,接下来他脚下的木板突然被抽空,他会垂直跌下楼,一层再复一层,大岛渚精确地告知了从生到死的高度:9尺。

在9尺之下,一位验尸官守在那里,准备宣告他的死亡。验尸官的常识是,在一般情况下,15分钟内被绞死者的脉搏和心跳都会消失。

在大岛渚讲述的故事里,被绞死者的命运异常,他在20分钟后还有脉动。是否应该再一次绞死他,这不是一个道德问题或宗教问题,而是一个法理问题。

各种戏剧因素由此爆发:验尸官拒绝救助他,因为他的工作是宣布死亡,而非救死扶伤。牧师坚信濒死者的灵魂已经离去,拒绝再做祷告,因为他不能为一个没有灵魂的肉体祈祷。

于是,一帮监刑官们又是做胸部按摩,又是做人工呼吸,硬生生地将他回生。

但回生后的死囚不再有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记得自己的罪孽。为了唤醒其记忆,一众死刑现场的人开始上演活报剧,重演他奸杀两名妇女的案情,官员们个个狼狈不堪的入戏,而回生者两眼无神,满脸无辜,一再提问“强奸”一词是什么意思?

官员们不得不带着他回到案发现场,亲自提裤上阵,甚至不慎以身试法,掐死了一名女子,总算令其想起了自己是谁,但却不认罪。“国家不能判我有罪”,他说。

是否要重新吊死他。牧师带头反对,因为“死刑是为了惩罚灵魂,肉体只是灵魂的载体,而面对这具没有灵魂的肉体,如何执行死刑?”

当然,故事总得有个收场。在电影的第116分钟,回生者被重新套上绳索,重重地掉下9尺之下,这一次,成功了。

大岛渚,与黑泽明齐名的国际大师级日本电影导演、风格另类、前卫新锐,其改编自日本真实案例《东京阿部定事件》(阿部定割掉男友的阴茎,当项链挂在脖子上在东京逛街炫耀)的《感官世界》,1978年获得嘎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


资料:

在日本,执行死刑的手段类似英国曾经使用过的长距坠落绞刑法。如果要执行死刑,均必须由法务大臣签署死刑执行令。由于有部分法务大臣以宗教信仰为理由,在任内拒绝签署死刑执行令。死刑通常在非周休二日及国定假日在看守所执行,刑场会有一个祭台,依死刑犯的宗教信仰不同而设置。行刑时,会先依受刑人的身高不同而决定绞绳的长度,然后由三名刽子手各自按下三个按钮,但只有其中一个会产生作用。当按钮按下时,地上的活门便会开启,死刑犯便会瞬间从高处坠落,系在死刑犯颈部的绞绳会瞬间将头部向后拉,以致颈椎折断造成严重骨折,中断大脑对其他器官的指令,使死刑犯失去知觉,然后心脏停止跳动,造成死亡。

1993年之后,日本共执行了84次死刑。


与《感官世界》一样,《绞死刑》也是取材于真实案例:

在日朝鲜人李珍宇,在种族歧视之下,精神空想到变态地步。不仅歼杀两名年轻女子,而且把经历写成小说参加报社征文,甚至在杀人之后还用平静的声音打电话给报社。在被判死刑后,一名在日朝鲜女记者与他通信,希望唤起他的民族意识。影片基于这样一个现实事件,但情节又几乎出离了故事本身。

影片一开始就是突如其来的处决R氏,也没有解释原因。行刑之后R氏居然没有死,只是丧失记忆昏迷过去。执行死刑的一干人等决定先恢复他犯罪的意识,再执行第二次死刑。于是,一干人等当场扮演R氏身边的人物,试图唤醒R的记忆,甚至扮演R的教育部长把突然出现的姑娘杀了。被害姑娘苏醒后成了身穿朝鲜民族服装的中年妇女,被R唤作姐姐,并夸奖R的民族意识、责难日本帝国主义。影片后半部分描写了R的想象世界。死刑执行人们围坐着举行酒宴,R和女人躺在他们中间,两个人的谈话内容正是李珍宇与朝鲜女记者的通信内容。R恢复了记忆,但始终认为自己没有犯罪,检查官决定释放他。当R打开门的一瞬间,他似乎难以忍受外面的阳光。检查官指责他的无罪意识的空想性质,并把国家概念置于R氏的自由想象之上。最后,R氏返回站在绞刑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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