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王丹：博客改变了流亡定义

多维社记者万毅忠报导/从2008年9月开始，流亡海外的89学运领袖王丹在中国国内的著名网站开设博客。在新浪博客，王丹曾有个博 客名是星子（http://blog.sina.com.cn/u/1539414307），星子的个人资料以黑色为背景，配以王丹的半身近照，右侧是王 丹的两行诗。

星子博客存活了半年之后，被网管关闭，这是九个月来王丹被国内网站关闭的第二个博客。现在，王丹又以别的网名在国内网站注册，博客里还是配有他的照片，以及他在海外的最新活动动态。

“网络和博客使流亡的含义发生了变化。现在很难从影响力的角度去流放什么人，因为大家都在一个平台上，地球都是平的了。”六四事件20周年前夕，在纽约参加一项纪念活动的王丹告诉记者。


网络里的公民社会

1998年4月19日，在当时的美国总统克林顿访华前夕，王丹被中国政府从监狱递解出境，流亡美国。08年6月，王丹获得哈佛大学历史及东亚语言博士学位。多年来，王丹拥有自己的个人网站，但经常受到骇客攻击，08年网站被黑之后，王丹索性不再修复，决定去国内做博客。

普通海外华人在国内做博客，是小事一桩，而像王丹这样的敏感人物，尽管用的是假名，但照片和内容都十分真实，在强大的网管监控下，能成功吗？王丹坦 陈自己最初的顾虑，博客撑了大半年后才被关闭，这令他看到了希望，他告诉记者在中国做博客的秘诀：“中国网管还没有强大到仅凭一张照片，就把人锁定，博客 人数千千万，要发现我还真不容易，当然我也不排除网管睁一眼闭一眼有意放水的可能性。另外在记载活动的文字方面，我努力回避一些敏感词。”

知道王丹回国做博客的网友，以口口相传的方式将这一消息传播开来。王丹发现没有人在网上张扬，指名道姓地说“王丹回国开贴了”。“网友留言对我表示同情理解和支持，我在感受温暖的同时，也发现圈子的局限。”王丹说。

诚如王丹所言，他在博客中回避敏感内容，博客没有政治内容，没有一丝宣传阵地的味道，因为十多年不能回国，他与中国已经有了生疏感，而博客中的互动有助于 他了解今日中国。“我在博客中自说自话，有共鸣者留下，没共鸣的人抬腿就走。我没把博客当作政治工具，它只是我个人生活的一部分。今天这个博客封掉了，明 天我再去别的地方写。” 王丹在海外开博多年，对比在海内外网站开博的异同，他说：“在海外网站，因为没有言论限制，大家开口就谈政治很火爆，而在中国，因为在政治问题上很敏感，大家很节制，博客反而显得更温馨了。”

在中国，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博客来突破限制，在杨佳案审理期间，官方媒体被噤声，北京律师刘晓原就用自己的博客发布信息。刘晓原在08年12月告诉记者，他 只是用博客的方式，行使了自己的公民权。 对于博客对中国公民社会建设的作用，王丹认为：“中国民主的发展，最重要的就是要扩大公民社会，但中国真实的政治生活中没有公民社会的空间，于是公民社会 就成长于网路世界里，博客是典型的公民社会的成长点，点如繁星，连成线结成面，公民社会就有了坚实的基础。”

王丹认为在民主社会如美国，博客在大选期间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博客将是中国社会和国际接轨的重要管道，会在中国未来的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文化生活中，扮 演重要角色，网络会成为日后中国公民社会重要的活动场域。纵观中国庞大的博客群，王丹最为推崇韩寒的博客，艾未未博客也在他的欣赏之列。“他们都具有影响 力，凝聚了一大批读者。”王丹说。

王丹认为中国网络维权者艾未未韩寒等，是近几十年来中国民主运动的延续，在今天民主运动表现为维权运动。“如果我留在国内，今天也会是在做同样的事情，会 把政治理念和社会公共政策、和老百姓利益相关的问题结合起来，这是顺理成章的发展结果。可以预期的是，维权运动将与公民运动更好的结合。”王丹说。

永远反对主流体制 被称为中国海外民主运动领袖之一的王丹，更愿意被人称为公共知识分子，更愿意成为一个意见领袖和主流体制的永远反对者。对自己被贴上政治人物的标签，他解释道：“我没有为自己特意设计政治生涯，将来是否做政治人物，还要看需要而定。到目前为止我介入政治这么深，是 因为介入的人少，如果今天有很多人做反对派，就不见得要我做了。但中国人愿意出来做反对派的太少，如果有朝一日让我选择，我更愿意定位于公共知识分子的角 色，或野心更大些，做个意见领袖或独立知识分子。”

王丹告诉记者，他给自己设计的形象是主流体制永远的反对者，因为社会变化不仅仅发生在政治层面，在观念、文化和精神层面，也需要有人去挑战主流。“这主流 的东西哪怕一开始是很正派的，占统治地位时间长了，没有人去制衡的话，一定会变成邪恶的。”王丹说：“我并不把共产党视为我唯一的目标，以后即使没有共产 党了，我开玩笑说，哪怕是王军涛上台了，时间长了，我也要反对他。” 什么样的中国人才能成为主流体制的永远反对者，王丹认为最基本的就是坚守一些道德底线，因为道义底线是反对派最重要的东西，不能像中共在夺取政权过程中， 为了政治目标而不择手段。“今天我们坚持和平理性非暴力，这是我们的基本底线，不能用暴力推翻一党专制，这是中国反对派必须坚持的原则。”


海外民运实践民主政治

在王丹为中国设想的民主政治中，反对派成为其中支柱，从这个意义上说，海外民主运动无论低潮高潮，只要旗帜不倒，就是在实践中落实民主制度建设，王丹认为 这个意义不容低估。“海外民运的处境比国内维权更艰难，他们不仅面临政府打压，还面临异国谋生的问题。让海外民运生存下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努力，民运旗帜 不倒，海外就存在公开的反对力量。”

王丹说。 近来达赖喇嘛和民运人士接近，王丹认为令人鼓舞。“中国所有问题，包括经济问题、台湾问题和西藏问题，都有一个大前提，就是中国社会的政治秩序和生活秩序 都需要重新调整，否则所有问题很难从根本上解决。达赖喇嘛以他的睿智，也看到这一点，所以他愿意和民运接触，因为只有首先解决中国重建政治秩序的问题，才 能谈到西藏问题。”


去总领馆要求回国

自1998年离开中国，王丹一直持有美国移民局颁发的旅行证件(travel document)，在美十一年，他没有申请美国籍，连美国绿卡也没有，一心想回中国，获博士学位后，他甚至想到中国或香港工作。

09年初，香港牧师朱耀明发起“我要回家”运动，为因为政治原因而流亡海外被剥夺了回家权利的中国异议人士呐喊，王丹成为其中一员。“这一运动对中国没有压力，中国现在财大气粗，连美国都难以施压，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就更无能为力了。”王丹告诉记者。

在群体运动之外，王丹个人也做了回国的努力。自03年以来，他屡次登中国驻美总领馆的大门，向中国官员当面陈情要求回国。“我在纽约和洛杉矶几次登门，他 们也会见我，回答是他们无权决定，会报请上级，有结果会通知我，这样的话已经说了很多年了。”王丹告诉记者：“08年我还去了洛杉矶总领馆，和纽约领事也 有固定联系，希望他们至少补发中国护照，我的护照过期多年了。”

今年是六四20周年，香港有人邀请王丹参加纪念活动，王丹认为这次邀请恐怕会和往年一样遭到拒绝。“现在国民党党主席都可以去大陆，杀了共产党几十万上百万人的党的主席都可以回国，这让我思考到底我们和中共是什么深仇大恨，20年不让我们回国。”王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