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中國前衛藝術基地

多維記者萬毅忠報導

北京通州宋庄鎮的風格是開門見山,直爽到還沒見面就想讓你了解它的屬性。例如多維記者從紐約撥打宋庄鎮官方掌門人胡介報的手機,遇到他忙時,總能聽到一段溫柔的女聲留言:歡迎您致電宋庄,宋庄是中國乃至世界最大的原生態藝術中心。

十年前,中國前衛藝術的教父栗憲庭、玩世寫實主義畫家方力鈞等落草宋庄,隱沒於十萬農民中間,最終引來千余名同黨共同隱於宋庄的鄉野。更為神奇的是,十多年前,被中國官方譽為國寶級畫家的黃永玉也被一個夢牽引落戶到宋庄。

069月下旬,第二屆中國-宋庄文化藝術節正緊張籌備之中,胡介報在電話中用“打開宋庄”這四個字給了遠在北京的宋庄予鮮活的動感。“打開宋庄”是這一屆文化藝術節的學術主題,論壇、畫展、電影和演唱會共十一項活動在106日到16日的11天裡,使宋庄鎮47個自然村失去了往日的寧靜,紛至沓來的游人也使村子裡的鳴雞和吠犬失去了往日撒歡的規律。

106日,一扇寫有“中國-宋庄”字樣的大門將豎立在節日期間的鄉村道路上,任人穿越和深入腹地,任人在散亂分布的農村院落間尋找宋庄的秘密。這些探秘者來自世界各地,他們的身份可能是畫家、收藏家、畫商、當代藝術愛好者及外國駐北京的文化官員。節日期間,這些人像趕集一樣,離開京城往東南方向而行,來到通州11個鄉鎮中規模居冠的宋庄鎮,打探一下這座令整個北京城都泛起當代藝術韻味的鄉鎮。

05年開始,胡介報就試圖向世人展示正在努力成為東方藝術名鎮的宋庄,他在各類宣傳品上執著地稱宋庄為中國當代藝術中心,因為他知道有近千名來自中國各地的藝術家散居在宋庄鎮的10多個村落,正日夜無聲地為宋庄涂抹前衛藝術的色彩。

第一部分:宋庄烏托邦

烏托邦成就了今日的宋庄,十年前首批畫家到達這裡時,宋庄祇是“一個北方典型的村子,樹木蔥郁而幽靜,林蔭小道,廣闊的農田,雖然農舍的房子矮小,但都帶有院子的格局就顯得寬敞。”

美術評論家栗憲庭這樣描繪當時的景象:“開闊的河床和一望無際的黃土地,久違而熟悉的風景,喚起我童年記憶中的北方農村……格外吸引我的是那些已經破敗了的院子,朴素的北方民居,青磚灰瓦,由於風吹日晒,已經變成深褐色的老式花格子窗戶,窗前一棵彎彎曲曲的老石榴樹,來年火紅火紅的石榴花在深綠深灰的背景中閃耀,以及房頂上的荒草在風中沙沙作響,童年生活過的環境和眼前的情景混在一起,使我的宋庄之行有了一個幻想、浪漫而懷舊的開端。”

進入21世紀,北京城市建設迅速向外擴張,附近郊縣也興高採烈地進入了城市化和工業化的行列,北京的美術評論家黃篤對這時的宋庄有這樣的描述:“宋庄也難逃其中,一切原有的安靜朴素的風貌蕩然無存,新添了許多現代化的廠房、商店、新的私立學校、筆直而寬敞的馬路。”

黃篤的筆墨似乎並沒有蕩盡殘存在宋庄的鄉村風味,在同一時期來到宋庄的京城文化名人汪民安看到了當代藝術家們融入當地農民的場景:“宋庄藝術家群體雜居在農民之間,他們居住著農民的房子,偶爾和他們交流,一起享受著這裡無拘無束的習慣、混亂的節奏、麻木的紀律和隨地大小便的排泄方式。他們在形象上也彼此呼應:凌亂的長發、賊亮的光頭、拉裡拉雜的胡子以及卡嘰布長褲。”

文學博士汪民安將這些來自中國各地的當代藝術家們喻為一群敏感的驚弓之鳥,他們聚集在宋庄,以前衛的方式預報著一個季節的到來。這些與農民為伍、沾染農民習性、適應泥土味的生活風格、甚至以退化成農民為樂的前衛藝術家們正在逐漸褪去農色的宋庄實踐著自己的烏托邦夢。

宋庄的官方掌門人胡介報對宋庄的未來做了很多設想,他稱宋庄為中國的蘇荷:04年剛來宋庄的時候,我發現小堡村的藝術家很多,有名氣的,沒有名氣的都很多,簡直一個紐約蘇荷區的雛形。

對此,栗憲庭持不同觀點,他通過長途電話告訴多維:“曼哈頓的蘇荷區昂貴得藝術家難以涉足,宋庄不會變成蘇荷,宋庄就是宋庄。由軍工廠改建的798可以變成蘇荷,798商業化極快,設計公司服裝公司林立,很像蘇荷。宋庄不會是這樣的模式,宋庄是多元化的,藝術家有的住在大工作室,有的住在改建的舊工廠,有的住在農民家,因為宋庄太大了,它不可能成為蘇荷,將來它面臨的商業壓力也不會像城裡的藝術區。













第二部分:用前衛藝術啟動宋庄

042月,47歲的胡介報走馬上任宋庄鎮黨委書記和宋庄鎮人大主席,成為這個面積達116平方公裡、有十萬人口的大型鄉鎮的官方掌門人。胡介報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本地區資源做全面調查,結果顯示,在這個自然資源並無特色的地區,由流浪藝術家組成的群體竟是本地最大的產業資源。

069月,在接受多維長途電話採訪時,胡介報介紹了這一情況:04年就有400名前衛藝術家在宋庄居住和創作,兩年後人數已達1000人,並且人數還在與日俱增,藝術種類也越來越多。根據你們紐約蘇荷區的發展經驗,一個地區藝術家聚集,就具備了文化產業發展的前景。於是,宋庄提出了打造文化名鎮的戰略,提出用現代人的努力,打造百年後的文化遺產。”

胡介報的調查還發現了宋庄排名在前衛藝術家之後的其他資源,如高爾夫球場、賽馬和寵物犬,這些都構成宋庄文化產業發展的後續空間。但最使宋庄具備特色和動力的,是全中國僅有的前衛藝術家群體,於是胡介報決定用前衛藝術啟動宋庄。

啟動時機已到

2005年,北京市的GDP達到5000美金,根據世界發達國家的發展規律,當一個地區的GDP達到30005000美金時,文化需求開始呈現多樣化,文化產業進入初步發展期。

胡介報告訴多維,有三個數字沖擊著他,文化產業收入佔國民收入的百分比,日本是65%,美國是56%,而中國祇有6%,這說明文化產業在中國未來的經濟發展中會成為一個巨大的金礦。而05年修編的北京市總體規劃再次明確了北京作為中國文化中心的地位,04年通州區的總體規劃也確定了通州作為北京文化產業基地的地位。

胡介報在來到宋庄鎮之前,就對紐約的蘇荷區文化產業發展產生過興趣,那時他還在永順鎮當鎮長,就給永順的一個小區取名為蘇荷,盡管那裡並沒有藝術家。來到宋庄之後,聚集在這裡的前衛藝術家之多令他感到興奮:“當時我一看就覺得太棒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於是組織了一個專業公司進行調查。”

04年在全鎮資源調查結束之後,胡介報提出了“文化造鎮”的口號,計劃在2010年左右將宋庄建設成為具有世界知名度的“中國藝術名鎮”和“文化產業重鎮”,成為北京進行國際交流活動的橋頭堡。並確定了用現代人的努力,打造百年後的文化遺產這一方向。胡介報告訴多維:“我相信在宋庄,規模不斷擴大的當代藝術可以成為源頭,拉動宋庄的文化產業。”

中國發展的大趨勢也驅使地方官員更多地關注文化產業,執政的中國共產黨在16大上已經提出大力發展文化產業,沿海城市上海和深圳已經開始嘗試。宋庄雖是華北的一個鄉鎮,但它依托北京、擁有的前衛藝術家人數之多種類之多在整個中國獨一無二。

胡介報還留意到了04年的調查報告的其他結果:在宋庄100多平方公裡的地域裡,有四座高爾夫球場,有亞洲最大的賽馬場-通縣賽馬場。胡介報興奮地告訴多維記者:“一個地區要和世界接軌,就必須按國際標准滿足人們的文化需求,高爾夫運動是國際流行的體育休閑活動,賽馬也是世界性的高檔體育休閑文化,這些都是宋庄文化發展的儲備資源。”

資源調查另一項令人印象深刻的結果揭示:宋庄鎮的47條自然村中有很多村子養了寵物犬,有的村裡竟然家家養了愛犬。胡介報對多維分析說:“美國一個統計資料具有啟發性,03年美國的犬業收入達300多億美金,05年達500多億,中國13億人口有巨大的犬業市場,隨著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尤其是富裕的都市人對寵物的需求會越來越大,由此引發相關的寵物文化事業,比如愛犬的速度比賽、選美比賽、技巧表演、搏擊比賽等等,這些都是文化產業。”

犬業在宋庄鎮發展迅速,放棄了耕作的農民從中獲益良多,養寵物犬的家庭年收入少則45萬,多的達幾十萬上百萬,胡介報認為寵物行業在宋庄也大有發展空間。

政府為藝術家搭台

京城文化名人汪民安在觀察宋庄聚集的藝術家群體之後,在其《宋庄藝術家的存在方式》一文中指出:“選擇這樣一個地方居住,就意味選擇一種特定的生活方式,選擇一種閑暇慵懶、清潔和酒精的生活方式,選擇一種平靜而又危險的生活方式、一種遠離權力但又無法擺脫權力的生活方式。”

在宋庄的官方掌門人胡介報做完調研之後,被汪民安說中的“這種無法擺脫的權利”便開始以某種方式干預宋庄藝術家們“閑暇慵懶”的生活。胡介報告訴多維:“調研發現宋庄需要一個巨大的文化市場,從04年下半年開始,我開始籌備舉辦中國宋庄首屆文化藝術節,059月宋庄鎮政府出面組辦了宋庄藝術促進會,會員人數現在有150人。”

0510月,中國文化部和宋庄鎮聯合舉辦首屆宋庄文化藝術節,胡介報說文化部領導非常贊賞宋庄文化造鎮的思想,但文化部參與主辦的直接原因是因為中國南北民歌原聲派唱法擂台賽也放在宋庄藝術節。首屆中國-宋庄文化藝術節在宋庄歷史上盛況空前,十萬人參加了各項文化活動,展示了一千多名宋庄內外藝術家的作品,這些作品令觀賞者堵塞了兩公裡長的展街,期間幾十家畫家工作室對外開放。

在政府行為介入之前,宋庄祇有零星的小畫展,對宋庄藝術家群體的推介也是一些影響力有限的個人行為,如一些關於宋庄的小冊子和影像作品《黑白宋庄》。胡介報說:“藝術節就是由政府出資出面為藝術家的作品展示與交易搭建了一個巨大的平台,這個平台一搭建,就為世界所矚目。”

胡介報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首屆活動就吸引了數十個國家駐京的文化參贊前來。來自中國各地的藝術收藏家、畫廊經營者、藝術愛好者等,充斥著宋庄鎮各條村落,面對著欣賞者和購買者,平日裡沉浸在寂寞的創意世界裡的藝術家們感到興奮。胡介報告訴多維:“居住在宋庄的前衛藝術家們也參與籌備了官方的藝術節,首屆藝術節成功且具影響力,每一個人都受到鼓舞。”

在胡介報來到宋庄的當年,在藝術家聚集的核心小堡村,一座佔地400畝的廢棄坑塘被填平了,這裡被規劃成了小堡村藝術創作園區,其中的宋庄美術館由一名從哈佛歸來的20多歲的小伙子設計,清一色的哈佛紅引人注目,紐約當代藝術博物館館長訪華時聞訊前來參觀,中國國家建設部指定它為國家建筑藝術觀摩單位。069月底,美術館竣工,在充當第二屆宋庄文化藝術節主會場之後,它正成為展出和收藏宋庄藝術家作品的中心。

繼續以中國兩字冠名的第二屆中國-宋庄文化藝術節,文化部不再參與主辦,在宋庄鎮政府獨自緊鑼密鼓進行籌備之際,胡介報對多維解釋了國家文化部不再參加這一活動的原因:“因為我們文化節的品牌已經打響,另一個原因就是文化部今年沒有參與的內容,本屆祇由宋庄鎮政府主辦。”

前衛藝術家們似乎並沒有對地方政府的積極干預產生反感,胡介報告訴多維,首屆藝術節之後,這個地區的各類藝術家已經達到上千人,人數與日俱增,產業也在增加。目前,架上畫家、影視制作家、文學作家、書法家、新媒體藝術家、雕塑家等也正向宋庄集聚,畫家村這個名稱再也無法概括宋庄了,祇能叫藝術名鎮。

在宋庄注冊的畫廊也越來越多,僅國內知名畫廊已經有20多家。在美國頗有名氣的前衛畫家秦峰也在宋庄立項,籌建一個國際藝術空間,以吸引世界最著名的十多家畫廊。胡介報說:“山城動漫是北京市的八大文化產業之一,也已經落戶在宋庄,另外當代新媒體藝術中心也將在宋庄建設。位於北京東大門的宋庄有望為北京的人文奧運增加一個閃光點,成為一顆東方的藝術明珠。”

藝術家把宋庄當家

94年起,前衛藝術家由小堡村進入宋庄,開始購屋置業和埋頭創作,這些長發披肩或光頭禿頂的人們,在宋庄無親無故,我行我素,令十萬宋庄人好奇。

十年前,流浪畫家們狼狽地離開圓明園,遷居宋庄,在這裡他們發現了一個寬容的社會群體。胡介報不無自豪地說:“和圓明園那裡相比,宋庄的農民淳朴,剛開始有些看不慣他們地長發光頭,過些時候,就發現他們都很有本領,在藝術上有特長。藝術家們也和以前上山下鄉的知青不同,他們把宋庄當成家,他們自己也打趣說,現在沒有藝術家了,我們已經成了農民了。”

在宋庄,不知是受農民影響,還是時代變化了,不少藝術家們改變了自己,長發披肩的少了。藝術家們在外表上與農民縮小距離,宋庄農民也開始琢磨他們畫畫的門道。以前農民看到裸體畫,覺得大失風雅,現在認為它是一種藝術,也接受了。

05年首屆宋庄文化藝術節,宋庄農民看畫展就看得津津有味,他們在比較本家房客和鄰家畫家繪畫的異同,那投入的勁頭和外來的觀眾形成反差。農民不再對藝術陌生,有些農民成了藝術家的得力助手,有藝術家一人就請了十位村民助手。

藝術家把宋庄當家,必然會引人關注他們的家居形式。方力鈞栗憲庭等最早來的一批人是購屋而居,已經享有國際知名度的方力鈞現在的工作室之大被人形容成了“飛機制造廠”。後來胡介報為藝術家們規劃了幾個別墅式的藝術家園區,由藝術家自己選地建工作室,他們的起居室就建在工作室之中,這些房子的租賃還帶有農村色彩,價格按畝來計算,每畝地一年繳租金六千到一萬元不等。

另一些藝術家租住在保留起來的舊村的農民房裡,價錢便宜,一間房200300人民幣,宋庄鎮政府地政策是待這些藝術家發展起來之後,可以改造這些租住的農民房。胡介報說:“這樣可能避免地方發展起來了,一部分留下,一部分遷徙的情況出現。宋庄面積有116平方公裡,可以避免世界藝術家聚集地區的弊病,避免地價飛升,物價過高,為此政府提前積極疏導。”

百年後的宋庄

宋庄的現狀給人以太多的想象,在胡介報的詞匯裡,除了紐約的蘇荷,還有畢加索小鎮和法國的巴比鬆。胡介報為自己辯解道:“無論什麼提法,都是我們指導性的思想,一種前瞻性的思想。”

04年當胡介報籌辦首屆藝術節時,有人對他說:你們宋庄也辦藝術節?老祖宗給你們留下什麼了? 你是有廟還是有古跡啊? 這種嘲諷令胡介報生出近乎悲壯的豪情:“我提出要用現代人的努力,打造百年後的文化遺產。”

聚集在宋庄的一批在中國和世界富有名氣的前衛藝術家們為這豪情注入了底氣,胡介報相信在百年之後,宋庄的藝術家一定有人會成為畢加索和達芬奇式的人物,成為杜甫和白居易式的人物。作為宋庄的官方掌門人,他所要做的,就是保護好這些人和這些物件。胡介報告訴多維:“我們正在建藝術家園區,我要求規劃超前,要有充分的藝術元素,建筑物本身要成為可以保留的文化遺產。”

除建筑物之外,胡介報還關注文化的積澱,就是把宋庄藝術家們的日常故事生平記載累積起來,建立宋庄大事記。在宋庄,不少藝術家已年過40和流動性強的年輕藝術家相比,正處於穩定的創作盛期。胡介報對多維說:“藝術家的創作空間和生活空間是他們永久的記錄館,如某某藝術館、某某文化故居等。以目前宋庄一千名藝術家來說,祇要有百十名流芳百世,那對宋庄來說,就是巨大的文化遺產。”

宋庄藝術家和他們的藝術創造,都將成為胡介報打造百年文化遺產的作品素材。06年,胡介報為年前去世的前衛雕塑家馮國東籌辦個人藝術館,宋庄鎮政府把馮國東原來租住的村民房子買下,規劃周邊環境,修繕和加固他的故居,工作室則原樣保留,把馮國東的雕塑作品放進去。胡介報告訴多維:“我們逐漸積累這些文化元素,未來宋庄可能會有若干個畢加索故居和若干個達芬奇藝術館。”

住在宋庄的國寶級畫家黃永玉更令胡介報興奮,他要在黃永玉的萬荷塘住宅旁擴展600畝土地建萬荷塘小鎮,還在給他規劃黃永玉藝術館。在胡介報的想象中,萬荷塘小鎮建成以後,會是類似歐洲畢加索小鎮的地方。宋庄的另一個文化遺產就出現了。

第三部分:新鄉紳宋庄說古道今

94年初春,45歲的栗憲庭第一次去宋庄,和他一起去的是89畢業於中央美院版畫系的劉煒。那天劉煒的妹夫開了一輛北京吉普,另一輛吉普裡坐著圓明園畫家村的楊茂源、杜培華和王音等人。這是栗憲庭和首批想離開圓明園的畫家們第一次去宋庄,沿途的農村景色撫慰了這位剛剛在北京被開除公職的評論家。

069月,栗憲庭坐在小堡村自家大院裡,接受多維記者的國際長途電話採訪時說:“當時的感覺讓我激動,最終決定在宋庄居住。” 這個時候,位於小堡村的宋庄美術館剛剛竣工,栗憲庭為之忙碌了整整兩年,從化地塊、接水電、請建筑師、到為每一個畫廊的建筑把關。栗憲庭告訴多維:我現在覺得自己活像一個鄉紳。

栗憲庭曾被西方的專欄作家稱為中國前衛藝術的教父,他在接受多維訪問時稱自己更像個鄉紳。成為宋庄鄉紳之前他曾於959697年多次來紐約,99年更獲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屬下的亞洲文化基金的(ACC)邀請,來紐約研究當代藝術,在曼哈頓的Chelsea住了半年,走遍了美國前衛藝術家們聚集的曼哈頓和布魯克林等地。

栗憲庭有一句名言:“對選擇獨立和自由的生活方式的中國前衛藝術家而言,圓明園是一個宣言,宋庄是一個試驗。”這個試驗在十年之後,能給打多高的分數,栗憲庭告訴多維:“試驗成功。十年前,游離於體制外的前衛藝術家在中國很犯忌,被人貶為盲流藝術家,現在這群人形成了一個社會群體,這個群體分享著一個大致共同的藝術觀點,擁有參加展覽的各式各樣的機制。”與圓明園時期被清剿的情況相反,現在連宋庄鎮政府也稱這些前衛藝術家為當代藝術家,為他們舉辦藝術節,希望通過他們來振興一方土地。栗憲庭對多維說:“社會承認了我們,在經濟上我們也有飯吃了,盡管還有人生活艱難,但在宋庄獲得成功的畫家越來越多。”

圓明園畫家村的指路牌

在圓明園畫家村消失十年之後,栗憲庭說告訴多維:“有人說警察清剿使畫家們離開圓明園,其實不然,警察從95年開始清剿,而首批畫家離開是在94年。原因是在9394年,圓明園畫家村成了新聞熱點,記者、畫商、藝術家和各色人等絡繹不絕到來,這空前的熱鬧騷擾了想靜心畫畫的藝術家,畫光頭潑皮的方力鈞那時為了拒訪客就常把自己反鎖在屋裡,這就是離開圓明園的最初動機,因為那裡離城太近,村子又小,易被騷擾。”

與前後兩個畫家村都有淵源的栗憲庭告訴多維,89年以前,有一批流浪藝術家散居在緊靠圓明園的一些地方,當時他在《中國美術報》做編輯,還以《圓明園的盲流藝術家》為題做過報導。六四後《中國美術報》停刊,栗憲庭回到中國藝術研究院,兩位解聘的美術編輯丁方和田彬失去了工作,為了省錢,他們租住在圓明園廢墟旁一個叫福緣門的地方,這裡就是後來的圓明園畫家村。

福緣門並不是一條村子,祇是附近村子的農民們在圓明園廢墟上隨意搭建的一些小屋,農民們以極便宜的價格租給了漂在北京的人們。這裡的好處是離北京城近,騎自行車就可以去附近的北大清華學生飯堂吃飯,於是追求獨立又囊中羞澀的前衛藝術家們紛紛在福緣門“落草為寇”。方力鈞也去了,1989年,他剛從中央美術學院畢業,分配在造幣廠後辭了職。

後來幾年,栗憲庭成了流浪畫家通往福緣門畫家村的指路牌,他告訴多維:“那些年每天都有畫家來找我,想留在北京的我都讓他們去圓明園的福緣門。”那個時候,栗憲庭已經開始做畫展策劃,和前衛畫家們關系密切。

93年,在通縣工藝美術學校教書的張惠平家境不錯,他除了畫畫之外還做生意,做裝修,請得起保姆幫做飯,張惠平和方力鈞、王音、楊少斌、岳敏君、楊少斌、田彬常聚在一起,商量找一個清靜的地方畫畫,避開圓明園。張惠平有個學生來自宋庄小堡村,知道那裡有很多人搬去城裡住,空了不少房子,可以很便宜租過來。

94年春天,栗憲庭等人費了不少勁借了兩輛吉普一起去宋庄小堡村,“那時去宋庄不易,從大北窯換車去通縣20公裡,在縣城轉車再去宋庄,得耗一個小時。那時,我們這個圈子裡,沒人買得起車。”

栗憲庭告訴多維去小堡村察看的結果:“我現在住的這一塊地方當時是一片荒地,房子都塌了,裡面有好多樹,圍牆什麼都沒有,村子裡到處都是這種景象。我們也到好多地方去看,其他郊區也看過,發現就這個地方離北京比較近。而且我們看過後,所有的村子中小堡村的院子是最大的,幾乎每個院子都有一畝左右。

畫家們相中了小堡村,首批進入宋庄的是方力鈞、劉煒、岳敏君、張惠平和栗憲庭共五人,最早買房的方力鈞買了兩畝多的院子,他的同班同學劉煒買了兩個院子,其中一個送給了栗憲庭。栗憲庭在《祇想住農家小院》一文中寫到:“那個院子當時是五千元,正房五間已經破爛不堪,院子長滿荒草,土胚的院牆倒塌了一多半,但那是真正的49年以前保留下來的民居,一水的青磚牆和青石的地基和門墩,窗戶已經不能使用,老式的花格子卻依稀可辨,正是這樣的房子擊中了我的要害,雖然猶豫,還是接受了劉煒的厚誼。”

直到2000年搬來小堡村之前,栗憲庭住在北京城後海銀錠橋邊的小房子裡。他目睹了95年警察在福緣門畫家村三天兩頭查戶口的情況:“圓明園畫家村不是自然衰竭,是被卡斷了,很多藝術家被關進農場,強迫勞動。當時有一些民運人士和激進詩人在裡面住,官方怕聚眾,俗話說‘聚眾鬧事’,人一多就怕發生危險,警察多次清剿福緣門,人們開始往宋庄轉移,直至福緣門被徹底清空。”第二批從圓明園轉移到小堡村的畫家有王強、劉楓華、楊少斌等十幾個人。

有容乃大是宋庄

栗憲庭告訴多維:“即使圓明園畫家村不被清剿,宋庄這邊也能興旺起來。因為福緣門的地方太小,祇能容納一百人左右,房子挨房子,每天都在一起喝酒鬧騰,沒法畫畫﹔而宋庄的容量大多了,一千位畫家分散在不同的村子,消失在農民之中,沒人領著要找人都找不著。”

在一年中的大多數時間裡,宋庄十分安靜,年輕些的前衛藝術家在這裡待不下去,容易被孤獨嚇跑。但栗憲庭在這裡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下了不少功夫整理院落,種了很多竹子和花草。”在宋庄購房十二年之後,栗憲庭告訴多維:“在我們買房之後,上面規定城裡人不可以到農村買房子,這種買賣是不合法的。”這是否意味著房子可以隨時被沒收,畫家們會被隨時清剿出宋庄,栗憲庭回答說:“其實也沒什麼關系,當時沒花多少錢,權當是租了一塊地,平時我每年交幾百元水費和保安費用,費用不高。”

盡管多年置身體制之外,栗憲庭並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政府主義逍遙派,04年,他游說小堡村的村支書利用村子裡的文化資源,“小堡村共有300多戶,有130多戶住了畫家,其中有35人買了房,我當時想有這麼多藝術家在小堡村,就如滴水匯聚,這水應該讓它流動起來。於是村書記說村後有一塊400畝的空地,可以建一個文化公園。我給了一個規劃方案,建一座美術館,一個畫廊區和藝術家工作室。”

06926日,宋庄美術館裝修完畢,內有5000多平方米展場和放映廳,它由一名從哈佛留學回國的年輕人設計,一色的哈佛紅,風格簡約新穎。栗憲庭說:“宋庄裡有些畫家很閉塞,缺少資訊,美術館會成為宋庄和外界交流地一個窗口。美術館和畫廊可以收購宋庄畫家們的作品,藝術之水不出宋庄就盤活了。畫廊區建成以後,可以活躍當地經濟,帶動飯店旅店等服務行業。”

在第二屆中國宋庄文化藝術節開幕的當天,栗憲庭正式走馬上任出任這由小堡村村委會管轄的美術館館長。“把人家煽乎起來了,我也得負責任。但這麼大一個美術館,將來如何籌措運作資金,是一個很大的難題。在美國美術館有董事會,每年有贊助商。在中國,對美術館的贊助不獲政府優惠政策,沒有企業願意投資。”

美術館畫廊的興建會否破壞宋庄的寧靜,使得畫家們會在未來像逃離圓明園一樣再次遷徙,這是多維關注的問題。栗憲庭對多維分析說:“不會,因為與圓明園福緣門相比,宋庄實在是太大了,它是通州最大的鄉,相當於一個縣級鄉,村與村之間太分散,小堡村離最遠的村子六公裡多。宋庄再熱鬧也不會像圓明園和798那樣,藝術家們散居在不同村子的農舍中,難覓蹤影。”對宋庄的“大”,北京的文化評論家吳鴻曾這樣形容:宋庄就像打小鬼子時候的青紗帳,裡面縱有雄兵十萬,從外面看也看不見,摸也摸不著。

昔日伯樂今日鄉紳

在當代中國繪畫史上,前後兩個前衛藝術風格的畫家村都留有栗憲庭的身影。在圓明園時期,栗憲庭是指路牌﹔在宋庄時期,栗憲庭是吸引力。多維記者詢問栗憲庭對宋庄畫家村形成的作用時,他笑著回答:“很多人是沖著我來的。”

49年生於河北邯鄲的栗憲庭,78年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國畫系,79年至83年任中國美協機關刊物《美術》雜志編輯。“那時我經常出差,發現了四川美院的一批知青畫家,羅中立當時還是油畫系的學生。”

四川美院在當時的中國美術界別樹一幟,在所有的美術院系急著讓學生回到學院派的時候,四川美院卻根據知青學生豐富的生活經歷,鼓勵學生創作,畫界的傷痕藝術潮流最早就出自四川美院。

栗憲庭向多維講述了發現了羅中立的過程:“79年他就引起我的注意,我發表了他的一些作品,80年秋天他畫了《父親》。”《父親》發表在《美術》雜志後轟動了全國,並取得了國際影響。

栗憲庭認為在後文革階段,羅中立的作品有一種對文革的叛逆,他用畫領袖像一樣的尺寸畫小人物,一反文革時期的“高大全”粉飾、虛假和壓抑人性的畫風。文革後中國藝術界提出的口號是人性與真實,因為開放使人們看到中國在世界上貧窮落後的真相。羅中立在繪畫思想上強調“小苦舊”,在繪畫風格上受超級寫實主義的影響。

在先後推出了“鄉土美術”、“傷痕美術”和具有現代主義傾向的“上海十二人美展” 及“星星美展”之後,《美術》雜志最年輕的編輯栗憲庭在中國當代美術界為人熟知。但到了1983年年初,文革後第一場運動“清除精神污染”使他遭受厄運,被《美術》雜志開除,閑置在家兩年,每月領取30多元的生活費。85年籌辦《中國美術報》時,栗憲庭被請出擔任編輯,直到89年《中國美術報》停刊,栗憲庭又去中國藝術研究院近代史研究室,93年,他開始和國外的美術評論家和策展人聯系,帶著10多位中國藝術家首赴威尼斯參加雙年展,同年再次被開除公職。

95年,栗憲庭文集《重要的不是藝術》由江蘇美術出版社出版,這個書的要旨和中國文化傳統一脈相承,國外的研究者也把栗憲庭視為新傳統主義評論家,有趣的是“重要的不是藝術”這句話,成為了很多藝術家的口頭禪。關於這本文集,栗憲庭告訴多維:“近些年,由於中國文藝政策進一步收緊,其中一些文章已經被刪去。”

當伯樂在多羈的命運中顛簸時,被發掘的千裡馬卻一路狂奔。栗憲庭落草北京郊區宋庄做了一介鄉紳,羅中立升至四川美院院長,他的很多同學也成了中國的名畫家。

2000年夏天,栗憲庭在宋庄徹底翻新了買了多年的農家庭院,花光了全部積蓄為即將出世的女兒營造一個家。同年,栗憲庭正式從北京遷居宋庄,為這裡的畫家群體增添了一名壯丁。在多維記者電話採訪他的069月,這位宋庄鄉紳告訴多維他的生活規律:“每天下午,都有畫家帶著他們的畫登門拜訪,我也常去畫家的畫室走動,向畫家推薦各種展覽機會,因為總有一些國內外的美術館畫廊給我最新的展覽信息,要求我推薦新人,幾乎每天都會忙到晚上10點。”

栗憲庭隱居在宋庄,但每天都會收到全國各地的畫家們寄來的畫樣,希望獲得這位落草伯樂的推薦,畫樣的形式從前是照片,現在是光盤。面對來自年輕畫家們的期望,栗憲庭告訴多維:“未來三年,我會把更大的精力放在發現新人、策劃畫展和美術館管理上,因為經營一個這麼大的非贏利機構,對我來說是一個難題。”

069月底,栗憲庭費時兩個多月改建一間6000多平方米的廢棄飼料工廠,將其改造成藝術工作室,准備讓一些經濟拮據的年輕藝術家住進去:“舊工廠的利用也可以豐富宋庄藝術家的生存形式,在宋庄,我們有像方力鈞一樣的大樹,他們住在很大的工作室﹔我們也有很便宜的空間,讓小樹苗得以扎根。現在有很多美院畢業生,找不到工作,又沒有錢,798那樣的藝術區住不起,就直奔宋庄來了。”

追求藝術獨立的野狗

在《黑白宋庄》一文中,栗憲庭曾這樣寫過:明代以來,中國的極權體制越來越嚴密,使得中國人越來越沒有想象力,越來越沒有創造力。創造力必須是個人的,必須是自由的,必須在多元文化中成長。說宋庄,祇是說它有一種象征意義:有這樣一群人,從籠子裡出來,使自己變成“野狗”。

被一再地排斥於體制之外,栗憲庭對自己野狗般的藝術道路有清醒的認識,他絕不放棄追求獨立和自由的藝術家准則。20多年來,栗憲庭以儉朴的生活為代價支撐著這種藝術追求。在採訪中,栗憲庭告訴多維這種珍貴的藝術“野狗”遍布宋庄的各個村落:“生活費用低廉,有2000人民幣,你在宋庄就能活得很好了,這使一些追求藝術獨立的青年暫時逃離沉重的物質主義壓迫得以喘息。”

在第二屆宋庄文化藝術節上,栗憲庭組織了四項活動。其“人之道,影之道”中國獨立電影展還沒登場,就遇到了麻煩。這項獨立電影展原本包括獨立電影節,他試圖對10多年來中國獨立電影做一次回顧和展望,推出新的獨立電影。但 通州區宣傳部不允許栗憲庭用“獨立電影節”之名,因為中國規定,祇有國家才能舉辦電影節。栗憲庭告訴多維,其中的一些敏感的記錄片可能會通不過審查。為了使活動不至於夭折,栗憲庭祇得把獨立電影節更名為個人電影論壇。

栗憲庭還組織了一場攝影個展,展出攝影家李曉斌從70年代至今的記錄社會變化的攝影作品。30多年來,這位鮮為人知的攝影家拍攝了一些成為了時代標志的影像作品。栗憲庭告訴多維:“李曉斌的照片比他本人更為人所熟知,他的很多照片也很難通過審查,例如70年代的西單民主牆、六四等。”

為了反對目前過於商業化的文化潮流,被京城評論家稱為“不是學者,是一名戰士”的栗憲庭在這次宋庄藝術節中還舉辦了一項群體攝影展,集中不同攝影者的影像作品反映當代貧民生活,記錄社會底層人的生活狀態。栗憲庭說:在現階段,我想重提現實主義,呼吁人們重新關心窮人的疾苦。



宋庄靈魂人物:

栗憲庭:在106日藝術節開幕的當天,將被正式委任為宋庄美術館館長,為期三年,從此,他將由過去的美術評論家、畫展策劃者,過渡到非牟利文化機構的經營者,他告訴多維正為此傷神。栗憲庭曾被西方評論界譽為中國前衛藝術的教父,也是發掘“鄉土美術”和“傷痕美術”兩個美術流派的伯樂。8090年代,一再被中國官方機構除名,之後索性落草,來到宋庄做了個鄉紳。

栗憲庭是胡介報對多維首推的宋庄靈魂人物,宋庄很多的當代藝術家是沖著栗憲庭而來,胡介報發現他視前衛藝術家們為手足兄弟,不管來自何地,不管是否相識,一概熱情相待。胡介報告訴多維:“他對藝術非常執著,我常上他家去,他的家可以稱為藝術沙龍。”


胡介報:無疑是第二屆宋庄文化藝術節前後最為忙碌的人,他是宋庄鎮黨委書記和鎮人大主席,本鄉本土的通州人。之前當過老師,做過共產黨通州區委組織部干部。當千余名前衛藝術家聚集宋庄埋頭創作的時候,胡介報開始一項更為宏大的創作,把前衛藝術家和他們的創作活動作為自己創作的素材,要把他們打造進宋庄的百年文化遺產之中,進而讓宋庄成為中國乃至世界的前衛藝術中心。為此他從05年開始舉辦中國-宋庄文化藝術節,興建宋庄美術館等。不管他人如何看待宋庄的未來,在胡介報的心目中,宋庄就是未來中國的蘇荷、法國的巴比鬆和畢加索小鎮。

他告訴多維他的自我評價是:“我並不是個熱衷揮毫潑墨之人,我的特點是干一行專一行愛一行。”

方力鈞:不知藝術節期間是否呆在宋庄,因為方力鈞現在太忙了,在京城開辦了實業,自己還成了電影明星。但無論他個人是否在宋庄,他在小堡村的工作室一定會引人注目,因為據說他的畫室有飛機廠那麼大。方力鈞的標志是光頭,他16第一次剃光頭,為的是抗議所在中專的校長,那是1979年。中央美院畢業以後,所畫人物皆為光頭潑皮。現在,方力鈞一年大半時間還住在宋庄,變化是他開著豪華車去畫畫,不變的是他還一如既往地畫光頭。

方力鈞是玩世寫實主義的重要代表,其光頭形象是中國當代藝術史上無法繞開的人物。1993年,其光頭作品《打哈欠》成為美國《時代周刊》封面,1998年,西方最重要的現代藝術博物館路德維希博物館進行100年現代藝術回顧,畫冊封面也是這個光頭。有人認為方力鈞的光頭到今天已不再具有吸引力,方力鈞反駁說:“我發現光頭的意味最棒,最曖昧。光頭有一點反叛,但又是不清楚的,比如和尚、軍人、犯人都是光頭。對於我來講,光頭的重要性是取消了某個人的概念,把整體的人這個概念展現出來,而這會更強烈。”

他的老友栗憲庭告訴多維:“方力鈞獲得成功的關鍵是中國向世界開放,方力鈞的成功極大地鼓舞了宋庄的畫家群體。”胡介報則對多維說:“方力鈞是宋庄畫家村的開荒者,是宋庄畫家中的塔尖式的人物,他令宋庄名聲四射。”





黃永玉:藝術節期間繼續呆在湖南老家鳳凰,82歲的“宋庄寶貝”是湖南鳳凰土家族人,學歷祇有初中,十六歲開始以繪聲繪色畫及木刻謀生,經歷傳奇,因其在文學和美術上的成就被譽為“一代鬼才”。曾任瓷場小工、教員、劇團美術、報社編輯、電影編劇及中央美術學院教授、中國美術家協會副主席。黃永玉以喜歡建房聞名於藝術界,在鳳凰有玉石山房、香港有公寓、意大利達芬奇故鄉有城堡,在宋庄建有萬荷塘大宅院。

據胡介報對多維的介紹:“1992年,黃永玉作了個夢,夢見在一塊桃花盛開的地方有一處房子,旁邊有個荷塘。黃的管家幫他尋夢,尋到了宋庄,於是建了萬荷塘。現在宋庄鎮在萬荷塘旁邊劃地600畝,建立萬荷塘小鎮,規劃黃永玉藝術館。”栗憲庭則告訴多維:“黃永玉和中央高層關系密切,來宋庄和當時北京市委書記陳希同有關,因為當時北京在宋庄搞開發。黃永玉雖來得早,但和當代藝術家的聚集沒有任何關系,也不參加當代藝術家的活動。

多維曾想在第二屆宋庄文化藝術節前採訪黃永玉,通過胡介報接洽,其管家回信:黃永玉有耳疾,平日說話且要大聲,國際長途電話採訪,恐怕吼叫也未必頂用。









崔健露天演唱會:宋庄原本想借這個機會,讓畫家村和搖滾結盟,讓宋庄超越過去,成為各藝術門類齊全的當代藝術中心。在藝術節開幕前,崔健演唱會由最大熱點變成一大遺憾。929,胡介報對多維確認,因安全方面的顧慮,原定為藝術節開場演出的崔健演唱會將異地且延期。

宋庄要成為中國當代藝術中心,就不可能缺少搖滾,而崔健是中國搖滾之父,理所當然地被邀請參加宋庄藝術節。9月下旬,多維得知第二屆宋庄文化藝術節開幕演出就是崔健大型露天演唱會“超越那一天”,曾生出一絲預感,唯恐計劃有變。但胡介報寬慰多維說:崔健演唱會不用向北京市報批,祇報主通州區文化局審批就通過了。

後傳出因上級顧慮安全因素,令演出異地改期,多維向胡介報求証這一消息,獲得証實。這種變故對崔健來說毫不稀奇,他的歌曲是對日常平靜和平庸生活的轟炸,引發的激情足以讓當局警惕。胡介報肯定地對多維說:“不是別的原因,祇是考慮到觀眾安全。宋庄的演出場地不專業,台面不好燈光也不亮,旁邊還有一個小湖,人一激動,掉下去了怎辦?”

胡介報告訴多維:“崔健演唱會肯定還要搞,但會改在北京城裡,找一個體育場,還是屬於宋庄藝術節的活動。”胡介報還對多維表示:“此次崔健演出發生變故,使我們發誓要在宋庄建設一座大型的搖滾樂舞台,能容納一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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