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六四证明中国人不是植物人

六四期间是近半个世纪以来,中国人唯一敢于表达自已意见的几个月,人们表露出的对国家和民族命运的深切关怀,证明中国人不是麻木的民族,更不是个植物人社会。在六四20周年前夕,旅居伦敦的流亡作家马建在接受多维采访时说。

  4月21日,马建的长篇小说《北京植物人》(Beijing Coma)被授予2009年言论自由奖(Freedom of Expression Award)的图书奖。当晚他在英国王宫发表演讲:在中国,审查制度不仅仅把人变得幼稚和僵化,更使人怕提问题,怕思想了,政府希望把公民都变成植物人。坦率的讲,中国共产党成功了。他们已经使人们进入了原始的奴隶阶层。也就是说,个人无法再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意志,更无法做公开的思想交流,并且很习惯了。

  言论自由奖由总部设在伦敦的国际言论自由监察机构查禁目录(INDEX ON CENSORSHIP)评审颁发,09年共有四人获奖。在图书奖入围的四部小说中,马建以六四血腥镇压为背景的长篇小说《北京植物人》脱颖而出。

守护垂死病人的小鸟

  1989年4月,北京爆发学潮,从香港赶到天安门广场的马建,亲眼目睹了为争取自由民主而绝食的学生们,以及北京市民围堵戒严部队的场面。5月底,马建匆匆离开北京去探望摔伤住院的哥哥,在病房里,他听到了六四大屠杀的消息。

  当时马建如被枪击中,更感到死里逃生的落魄。昏迷不醒的哥哥成了植物人,而我躯体虽活,心灵己灭。直到有一天看他仅靠手指移动,写出了初恋情人的名字时,我便渴望自己的灵魂也能穿过死亡在肉体里复活,再去触到那股人间的温情。马建告诉多维。

  三年后,马建开始写作这部关于植物人的爱情小说,想用回忆释放埋在肉牢里的心灵,让它返回通向生命的出口。为此,他和书中被枪击的戴维在死亡和希望的梦幻中生活了十年,追寻著他常梦见的崇高境界:一只小鸟守护著垂死病人。

  马建告诉多维,《北京植物人》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中国。故事主人翁戴伟于文革中,硬著头皮从母亲肚子里挤到了北京医院的走廊上,说他挤到人世间,是因为他父亲是被劳教的右派分子,他原本是个不准出生的人。戴伟在右派后代的恐惧中长大,文革后,他考上大学,并爱上了香港姑娘媚媚,不喜欢中国教育制度的媚媚丢下他转学去了加拿大。情场失意,戴伟立志要成为一个有作为的生物学家,考上北京大学研究生院后不久,他参加了学生地下组织,和同学王飞、木森等投入了争取民主自由的学生运动。

  1989年,胡耀邦去世,北京爆发学生运动。戴伟和女友天衣一起走进天安门广场,向政府绝食请愿,中国政府宣布戒严并增派二十万军队和上千辆坦克包围了北京。六月四日,戒严军队冲入北京城,戴伟的同学木森和女蛙被枪杀,王飞在撤退途中被坦克碾去了双腿,其女友白玲被碾成了肉酱。就在戴伟目睹媚媚迎著军人被打倒的瞬间,自己也被击中了。

  戴伟苏醒过来成了每时每刻都面临著死亡的植物人,仅有记忆和曾经爱不释手的《山海经》在他的肉体里巡游著。母亲日夜守护著植物人儿子,警察也日夜监视著母亲。

  戴伟的母亲是热爱共产党的军中文艺工作者,儿子被枪击使她如梦初醒。为使儿子苏醒,她四处求医,为了筹钱她还买掉了戴伟的左肾。为了拯救儿子的精神和肉体,母亲练起了法轮功,但政府对法轮功的镇压斩断了她最后的一丝寄托。最后,在住家被拆迁,被逼走投无路时,戴伟的母亲被摧垮了。

  在新世纪的曙光照射到植物人身上的瞬间,一只光秃秃的麻雀飞到了戴伟胸前,他猛然醒过来,可亲朋好友们都早已变成了植物人,戴伟醒来后面对的只是死亡。

中国人不是麻木的民族

  六四以后,马建多次回国,但马建这个名字始终不能出现在中国的出版物中。对于这一现象,马建对多维分析说:这说明共产党把我看成一位异议作家,不属于什么反动组织的。

  马建告诉多维,每次回国,北京市公安局总是要叮嘱他不可讲演、不能发表著作,不能见敏感人物,遵守中国法律。这些条件我都同意,每次回去,我都老老实实呆在中国。马建说。

  作品被禁是作家的莫大痛苦,马建多次尝试在中国出书,但只要出版社往新闻出版局送审,一审就会被卡住。马建告诉多维尽管屡试屡败,但他不会放弃努力,那怕是出版删节本也值得尝试。

  每次回国,马建都能感觉到中国政府为铲除人们的六四记忆而做出的努力,他认为六四期间是近半个世纪以来,中国人唯一敢于表达自已意见的几个月,那种对国家和民族命运的深切关怀,证明了中国人不是麻木的民族,更不是个植物人社会。我们只有从历史中找回希望,这也是作家最起码的职业道德,作家要关注自己的人民。马建说。

  关于中国政府如何铲除六四记忆,马建认为共产党最怕的字眼是天安门大屠杀,媒体上出现六四学运的任何字眼都是重大的政治事故。每年六四,全国一级战备,军人警察取消假期待命,政府通过二十年的努力终于换来人们同意镇压换稳定的说法。

中国作家的植物状态

  马建认为从中国目前的情况看,共产党暂时成功了,被精神压抑的个人虽从财富中获得了快乐,但没有自由的幸福毫无安全感。没有对六四的反思,中国就没有未来。或者说,中国天天都有六四事件,尽管中国政府叫它是突发事件。但搞政治已经成了人人避开的恶名词,这灾难也将发生在搞政治的共产党身上。谎言遍布的社会不可能和谐,更不会稳定。马建告诉多维。

  马建认为从历史中找回希望是作家最起码的职业道德,但中国政府主要是通过政治审查也叫思想审查来控制作家,因为极权政府以控制人们的头脑为理想,共产党的最高目标是人终于一样了,中国不允许产生有思想的作家,除非作家在反叛中坚守个人写作自由或者流亡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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